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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打拼4-4

正文 打拼44分节阅读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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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道豪爽,小弟们说错了话,做错了事,通常都是能了则了,很少加以责罚。但是遇到大事,却又敢作敢为,极有担当。

    所以,所有的小弟都非常愿意亲近他,和他一起办事。

    险儿则是两个字——鲜明。无论性格还是行为,都与一般人不同,放在哪里都是一眼能知。鲜明的人也许不会让人感到武昇那般的亲和,但是与众不同,特立独行的鲜明却可以让人崇拜,让人学习,成为年轻人心中敬仰的标杆。

    其中,最被险儿的鲜明所折服的就是小黑。

    自从当初在九镇啤酒机场子里面,罗佬欺负小黑,险儿代他出头,两棍就把罗佬打出了个脑震荡之后。

    小黑就已经开始对险儿死心塌地的追随了。

    期间,险儿外出躲灾两年,小黑就随着十三鹰的其它兄弟一起跟我来到了市内。一直以来,鞍前马后,甚为勤快。

    再后来,归丸子的事情爆发,小黑和简杰两人帮我赶紧利落地解决了这件事情,也让我从新见识到了两人的潜力。胡玮还在坐牢,周波需要照顾九镇的场子。于是,我开始大力提拔两人,不但将配合小二爷一起管理酒吧的重任交给了他们。甚至就连去省城救张总这样的大事,我也专门把两人带在了身边。

    一直以来,我也知道他很佩服险儿,以前也是跟着险儿的。险儿是我过命的兄弟。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佩服他和佩服我没有什么不同。

    所以,我也想过,让他回去跟着险儿一起做事,都是赚钱,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现在廖光惠那边答应帮我忙,办胡玮的事情,也有眉目了。胡玮不久就会出狱,在他出狱之前,我还想继续用小黑一段时间。

    第359节

    我压根没有料到的是,不待我找他说这个事情,他居然主动找上了门来。

    日期:2010-01-1521:46:06

    十一

    那是离搬坨子正式开张之前的两天。

    当时,我已经安排了小敏,鲁凯、姜民、炉子等人带着他们自己的小弟去和险儿一起筹备这件事情了。

    我一个人百无聊奈正坐在场子里头的办公室里面看录像。突然,敲门声响了起来。

    “钦哥,钦哥?”

    我听出是小黑的声音,头也没抬,说道:

    “进来。”

    听到门开,脚步声走到我面前不远处停了下来:

    “钦哥,在看电影啊?”

    “嗯。”

    然后,就没有了声音。有些奇怪,我抬起头越过面前的显示屏看了过去,小黑和简杰两人正站在我的办公桌前面,推推搡搡、眉来眼去地作着小动作,也不知道搞些什么。

    “你们两个精精怪怪的搞什么啊?有事?”

    听到我的声音,两人都有些畏惧般飞快地抬起头看了过来,小黑更是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紧张样子,一旁的简杰赶紧开口说:

    “啊?啊!钦哥,小黑有事想给你商量。”

    小黑显得更加紧张,先瞄了简杰一眼之后,再看着我,露出刻意的笑容,陪着小心说:

    “钦哥,我也没得其他事,就是问哈看搬坨子的事怎么样了?”

    我一听就有些不快,这么个事,还一本正经跑到我这里来,一副要说不说的样子。管那么多闲事干嘛?

    “哦,那你直接说沙,还像个女的,罗里啰嗦干什么。搬坨子还可以,没得什么问题。怎么了?”

    我这一回答,小黑又半天不说话了。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干脆将电影暂停了,抬起头来看着他说:

    “小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要说?想说你就干脆点说,不要这么吞吞吐吐的讨嫌。”

    简杰听了之后,也开始有些着急起来,在一旁推了小黑一把,小黑才胀红了脸,像鼓足了很大勇气般看我,说:

    “钦哥,我就想问哈,看看险哥那边差不差人?”

    小黑这句话刚出口,我的心里面就马上下意识地一震。心中有些恼火,有些不快的感觉更加像乌云般凝聚浓重起来。

    也许是小黑看到我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严肃,而吓到了,嘴里还在不断嘟嘟哝哝地解释说:

    “我就是看,场子这边天天也没得什么事,如果险哥搬坨子那……”

    “你想过去,跟着险儿那边搞事,是吗?”

    没等他说完,我就打断了他。小黑显然更加害怕了,站在那里双手都不晓得怎么摆,呆呆看着我,也不说话。

    “没关系,你怎么想的,你说。这都是自己的兄弟,你是这么紧张干什么?”我调整了一下心情,将脸色缓和了下来,说完之后,故意轻松地拿起身边的烟,点燃了一根,再看着他。

    “钦哥,我想,我天天在这里也没有做什么事,险哥那边是大生意,呵呵。我想跟着去看看,见识下。以前,我也是天天跟着险哥的。你看怎么样,如果你不同意就算了。呵呵。”

    说完,小黑有些紧张,也有些期待地看着我。

    日期:2010-01-1521:47:34

    十二

    我缓缓吐出嘴里的一口烟,看着烟雾飘散之后,没有回答小黑的问题,而是看向了一边的简杰:

    “你呢?你也是这个想法?”

    “我无所谓的,钦哥,我,你怎么安排都行。主要是小黑有点怕,他怕你误会,一个人不敢来,要我陪他来的。”

    简杰飞快地给我回答道。

    “哦,这样啊。那,小黑,不怕,怕什么?都是兄弟。我又不是个老虎。小黑,我问哈你,是不是我平时哪里做的不怎么好,得罪你了?还是你和场子里的谁有意见,还是觉得场子里搞得没意思,钱少了,不想搞啊?”

    “不是!不是!不是!钦哥,我就是怕你这么想。真的不是,钦哥,我也就只是这么一问,我看着以前我是一直跟险哥的。所以,这次他回来,又是这么大的事,反正也要用人,我就是看看你要不要我去。钦哥,如果你不要去,我就在这里搞。这里蛮好的,真的!钦哥!”

    我认认真真地看着眼前,小黑手足无措的样子。半晌之后,我才说:

    “哦,我晓得哒。小黑,今后这些事,没关系,你怎么想,你自己给我说就是的。我晓得你和险儿关系一直好,他在罗佬手底下救过你。其实我也一直在想,迟早还是安排你跟着他。不过现在胡玮还没有回来,我原本想的是等胡玮回来之后,你再过去就是。”

    “那,钦哥,不要紧,我就在……”

    我挥了挥,打断了小黑的话,一边把烟头掐熄在烟灰缸里面,也没有看小黑,低着头说:

    “不碍事不碍事,你既然想过去也要得。险儿那边多个利落人也好,你自己给他打个电话,看看他那边怎么说咯。他没得问题,你就过去。好不好?简杰,你还是留在这里,帮下小二爷,怎么样?”

    “好,钦哥,我就在这里,没得问题。”

    简杰马上回答了,小黑却没有说话。

    我抬起头看向了他,一笑说:

    “怎么了,是不是你又不想过去了?去吧去吧,我看电影了,莫打扰我哒。你自己给他打电话就是的。”

    “谢谢钦哥。”

    “钦哥,那我们走了啊。”

    那天,看着小黑和简杰走出了门。

    面前的屏幕上,电影里面演的什么说的什么,我却再也看不进去、听不进去。眼前、耳边只是一幅幅模糊的人物晃动与有些喧闹的杂音,毫无意义地源源涌来。

    脑海中,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

    东西,我给你,就是你的。

    我不给,小黑你不能抢。

    我们第一次搬坨子的生意,就设在我市下属一个叫做定远县的地方。那个县与邻省接壤,在边缘地带上有很多的大山。而这些山区的管辖权在我市与邻省的另一个市之间有些冲突交错,很多大山深处的居民连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属于我省人还是邻省人。

    所以,这个地方的地理位置与治安环境都非常适合搬坨子。

    这几年来,我和兄弟们在全市都渐渐有了些不大不小的名气,主动或被动结交的朋友也就多了起来。各个下属县镇的流子们,就算不认识,东拖西拉的也能扯上点关系。于是,确定地点的问题上也没有费我多大心思。

    客源,张总早就已经帮我安排好了;细节处理上,龙袍海燕两位大哥也帮了一些忙。

    再加上有险儿全力负责这件事情,地儿从旁协助。

    我们的第一次搬坨子生意可以说非常成功。

    虽然由于是第一次,为了日后长久合作、细水长流,基本是我胡钦免费帮人服务,没有赚钱。

    但得到了那几位老板贵人们的一致好评。全都是拍着胸口对我说:小胡是个值得交的朋友,下次玩,还找你。

    张总也专门给我打了电话,要我做好长期经营、扩大经营的准备。

    一时之间,我是颇有几分春分得意的感觉的。

    只是,这个世界上的蛋糕本来就这么大,你吃得多,别人一定就会吃得少。突然吃少了的人当然就要找你这个抢他饭碗的人的麻烦。

    于是,第一次搬坨子之后没有几天,我就收到了一个消息。

    消息是市里另外一个大哥——李老妈子手下,一位与我相识的朋友给我转达过来的,一共两句话:

    和尚想要请我吃饭。

    如果不来,后果自负。

    第360节

    日期:2010-01-2508:02:15

    十三

    这是和尚第二次想要请我吃饭。

    第一次,和尚的亲弟弟吴总和橙橙在我市最有名的一家宵夜店与我相遇,并且将我打伤。

    和尚不想把事情闹大,摆和头酒,托人请我过去,我没有去。

    当时,小二爷就准备要办了吴总帮我报仇,之后却因为省城救张总、黄皮归来、险儿回家,搬坨子等一系列更为要紧的事情暂时先放了下来。

    这一次,我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突然冒起,强势介入搬坨子的生意。而且第一批客源中的大半部分就是来自于和尚以往的老客户。

    这就导致了与前一次矛盾的本质不同。

    前一次,他可以低头,我也可以忍耐。因为,那只是一次寻常的酒后冲突,无伤大雅。但是现在,是利益之争。

    如果连这个都不争了,那么大家又何必千辛万苦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出来打流。

    所以,接下来势必会发生的种种较量,其实早都已经在我们兄弟的预料之中,包括和尚请我吃饭。

    很早之前,我就已经说过,和尚与皮财鱼、廖光惠、关总、李老妈子等这些大哥不同。他能有今天,并不是像那些人一样凭着强横的势力。

    和尚凭的是为人。

    从李杰时代开始,他就已经是我们市数得上号的大哥之一。这期间,风吹雨打几十年,多少呼啸一时的江湖大哥,此起彼伏。

    除了极为稀少的几个人成功洗白,更加辉煌之外。大多数人都是坐牢的坐牢;没落的没落,跑的跑,死的死,就连一代豪雄——李杰本人也落了个半身不遂。

    和尚却依然屹立不倒。

    根本原因就是因为他是一个八面玲珑、极会为人的人。

    无论是在当年的李廖之争,还是在九十年代末的三大集团,又或是最近几年的廖皮逐鹿。他和每一个叱咤一时的大哥都建立了非常良好的关系。

    而且他遇事惯低首,从不强出头,更不硬争锋。

    如他这样的人,遇到了如我这样的人。他请我吃饭,是理所当然;不请吃饭,那才是出了天大的怪事。

    只是原本,我还是不准备去赴这个约的。

    不去的原因倒不是怕他摆的这个鸿门宴。相反,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怕他。不但不怕他,我还一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要吃定他。

    既然都摆明着决定要端他饭碗了,那还吃个屁的饭。

    只是,小二爷的一段话改变了我的这个决定:

    “胡钦,这个饭你还是去吃的为好。”

    “嗯?”

    “你好生想哈,我们虽然抢的是和尚的生意。但是这个生意是哪个给他的?没得财鱼答应一声,他吃得到这一小块粑粑?睡个瞌睡醒来哒,旁边躺个打了好多年交道,知根知底的,又向来低头服小的和尚好些,还是躺着你胡钦好些?你好生想哈吧。”

    很快,我就想明白了。其实,事情本来就摆在我的面前,只是我没有看到,或者说是看到了却懒得去想。

    幸好,我有小二爷这么一个又谨慎又不偷懒的人。

    一直以来,我市搬坨子的生意都只有两个人来做。

    皮财鱼、和尚。

    凭和尚与皮财鱼之间的势力对比,他能够在这里面分一杯羹,没有皮财鱼赏脸给面子是绝不可能的。

    虽然是和尚这次主动提出请我吃饭,但他的态度却与上一次那种诚恳委婉截然不同,甚至还带了一句硬邦邦的“如果不来,后果自负。”

    我胡钦最近连做了几样大事,风头正盛,而且还是廖光惠与张总大力提拔的人。没有其他的势力介入,和尚哪里来的那个胆子这么和我说话?

    我不怕和尚,但是皮财鱼,我不得不有所顾忌。虽然,一直以来,我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我早晚会成为廖光惠手上对抗他的一杆枪。

    但是,我还是不愿,至少现在绝对不愿意直接去面对他。

    那不是目前的我所能承担的后果。

    所以,我听了小二爷的话,答应了下来。

    马上,第二个消息就来了。

    “星期三晚上七点半,天府渔乡一号包。”

    我们市有很多的饭店,但是能做到像“天府渔乡”这么火爆,这么大规模的不多。这家饭店本来就是我们市很多人经常去喜欢去的一家餐馆,味道也确实不错。

    只是,对于我们兄弟来说,它有着一个地方与众不同。

    因为,他的幕后老板姓金。

    全市最大洗浴城“水云天”的老板、“天府渔乡”最大股东、市洗浴协会会长、区人大代表、特派监督员,同时也是我市黑道顶尖大哥之一金子军的那个金。

    这确实有些让我感到意外。

    和尚请我吃饭,在金子军的地盘。

    就算想到这件事里面会有皮财鱼为和尚出头,但是这样做,也他妈太明显了。

    如果只是为了威慑,皮财鱼站在背后为和尚撑腰就够了。但是现在,直接出面的居然是他手下头号大将,皮氏集团二号人物,因为归丸子事件已经与我结仇的金子军。

    那么,我想道理只有一个。

    要不我滚远点,要不,他们联手让我死快点。

    说老实话,我刚开始是有些怕的。

    只是,我好像从来都不是一个别人要我滚,我就滚的人。

    如果,我这么听话,那么莫林兄弟不会被我砍上那一刀,向志伟也不会残废,我不会办蛤蟆,更不会与三哥翻脸。

    总之,我一定不会是今天的我!

    没有人可以让我听话,皮财鱼也不行。

    何况,我的背后还站了个廖光惠。牵一发动全身,为了个和尚,真的打破均衡,引发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血拼,皮财鱼你敢吗?

    如果你敢?老子烂命一条,瓦片碰瓷器,陪你到底又何妨?

    所以,怕过之后,我开始愤怒了起来,那种恨到骨头里面,让我坐立不安的愤怒。

    为什么?

    因为,搬坨子,是目前可以让我跻身全市黑道真正大哥的最好途径,也是唯一途径。

    真真正正可以属于我自己的财源。

    谁要挡我,我就杀谁!

    日期:2010-01-2509:21:

    十四

    二零零二年十一月十三日,农历十月初九,孙中山先生诞辰一百三十六周年的后一天。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和尚。

    距离我的大哥——义色第一次见到和尚,已经过了整整十二年。

    我不喜欢等人。所以,我也很少让人等我。

    晚上七点半,我准时赶到了位于我市东区某处黄金地段的“天府渔乡”大饭店,跟我一起来的除了险儿之外,还有大海,贾义以及贾义的几个小兄弟。

    将两张车停好之后,我们走进了大堂。

    刚一进去,我居然就看见了金子军。

    还是那样又高又瘦,像根竹竿般站在大堂深处的柜台里面,小分头也一如既往梳得油光水滑,纹路之清晰,比周立波有过之而无不及。

    嘴唇上叼着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一双精明之极的眼神若有所思地游来荡去,扫视着大厅里面的游客。

    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并没有注意到我。

    一位漂亮的迎宾小姐迎面走了上来:

    第361节

    “先生,你好,请问几位?有定位置吗?”

    我停了下来,说:

    “一号包。”

    小姐脸色马上一变,非常恭敬地问道:

    “请问先生是不是姓胡?”

    “嗯。”

    “请进!”

    小姐转身快步向这里面走去,边走边喊:

    “金总,金总,胡先生来了。”

    随着叫声,金子军看向了我这边,目光微一停顿,从柜台里面大步走了出来。

    “金总,你好!”

    待他走到我的面前之后,我礼节性地打了个招呼。

    “嗯,你好。”

    金子军还是那副不阴不阳,不冷不热的态度,回了一句。

    我故意用种有些调戏的口吻说道:

    “呵呵,吴老板果然是大哥啊。金总这样的人都亲自帮他接客。不容易啊。哈哈。”

    听了我的话,金子军脸上居然没有一丝的变情绪化,依旧非常淡然的说:

    “吴老板已经到了,在包厢里面等你。上去吧。”

    我举步就要前行,却发现金子军依旧没有丝毫移动步伐的样子,依然站在原地,挡着我的去路。

    金子军的眼睛里冒起了一种挑衅的光芒,看着我说:

    “不好意思,胡钦,吴总开始交代了我一声。请你吃饭,你一个人!”

    这些年来,我已经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虽然心底升起了被挑衅之后的愤怒感,却尽量控制着,脸上挂着笑,刚准备回答,身边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他一个人。哈哈,只怕搞不好哦。”

    险儿。

    金子军好像第一次发现我身边有人一样,顺着声音看了过去,眼睛里面爆射出了冰冷寒芒看着险儿。

    险儿丝毫不惧,对视着金子军,依旧维持着他在外面流浪两年修炼得来的那种彬彬有礼的样子,说:

    “金总是吧?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又不是故意扯卵谈。真的,胡钦一个人上去搞不好。我肯定要上去。”

    金子军还是一言不发,只是脸色开始阴沉了下来。

    “搬坨子的事,就是我做的,不是胡钦,你要不要我上去?”

    金子军估计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主动揽祸上身的人,双眼一睁,先是盯了险儿半天,再有些迟疑的看向我。我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说:

    “金总,吴总是找我谈事呢,他就肯定要上去。如果是专门吃饭呢,我也就懒得上去哒。”

    “好,你们两个人。”

    金子军转身就准备走,张大海却突然说了一句:

    “大哥,我也一起上去。”

    张大海一说话,惹得贾义和贾义的几个小兄弟也一起嚷嚷了起来,话语还有些难听。

    金子军又停了下来,脸色完全改变,扭过头凶狠无比的看着我:

    “是不是要扯皮?”

    我也落下了脸,看着金子军:

    “大海,贾义,安静点!没大没小。金总,你这里打开门做生意,我的朋友过来捧场,要不要得?贾义,找张桌子,带人吃好喝好,等我下来。”

    金子军一笑,大声说:

    “你胡钦的人来好多,我搞定好多!小陈,给我把客人招呼好。”

    旁边那位早就紧张得有些手足无措的迎宾小姐听到这句话,如同大赦般,立马走到看上去最为面善的贾义跟前:

    “先生,这边请。”

    金子军的话非常刺耳,但是我之前说的话也同样不好听。所以,我是不准备再做口舌之争,对着依然站在原地不同的贾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走开。

    金子军说完之后,也转身准备前行。

    只可惜,我的身边还站了个险儿。而险儿从来就不是一个示弱的人。

    所以,他的声音又再次响了起来:

    “大海,跟我听好起!你发现哪个要搞定你,你就弄死他!”

    “好!”

    大海响亮答应,随着贾义几人走开了一旁。

    金子军又一次停了下来,极为阴沉地看着险儿。险儿踏前半步,几乎人贴着人站在了金子军的面前,对视半响。

    金子军脸上终于再次出现了一丝笑意,笑得非常残忍。

    “楼梯在那边。吃好喝好!”

    转头离去。

    日期:2010-01-2511:09:21

    十五

    包厢里有四个人,但是踏进包厢的那一刻,我马上就认出了和尚。

    因为,除了那个油光发亮,极为醒目的大光头之外,他和他弟弟长的实在是非常之象,甚至有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大肚腩。

    不同的地方只是在于,他脖子上没有像他弟弟一般挂着根拴狼狗都绰绰有余的大金链,而且他整个人的感觉要比他弟弟显得沉稳、柔和的多,少了那种嚣张跋扈、很欠打的暴发户感觉。

    我进去的时候,他弟弟,也就是那个吴总正在一脸献媚的笑意,趴在他身边,对他说着什么。

    一听到门响,两人都往我这边看了过来。

    吴总的脸色立马变得不自然起来,喜怒形于言表;而和尚先是一愣,看了看我的身边的险儿一眼,脸色瞬即恢复自然,站了起来,大笑着说:

    “钦哥!!哈哈,是钦哥吧?哎呀,一个地方讨饭吃,听别个说你说了无数次,今天才只看到啊。来来来!坐坐坐!”

    和尚边说边拉开椅子,腆着大肚子,像尊弥勒佛般笑得无比和善可亲,飞快向着我走过来,握住了我的手。

    我一时间甚至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论地位,和尚是成名多年的顶级大哥;论年纪,他就算不是我的父辈,也是叔辈了。他居然开口叫我“钦哥”!

    这个称呼,这些年,我已经听了很多。但是从这样的一个人口中说出,还说的那么亲热自然。

    这,还是让我多少有些感到害羞的。

    但是,他的形象也立马在我心中有了改观。在那一秒钟,我甚至都不再像进门之前那样的斗志昂扬了。

    光凭这点,这个人就不可小看。

    种种念头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我也大笑着伸出双手与他相握,说:

    “吴哥,你莫这么喊,千万莫这么喊。当不起!当不起!让你久等了啊。”

    “哪里哪里!钦哥,你今天来就是帮我这么个老麻皮把面子沙,哈哈哈,今天怎么都要好生喝点酒。旁边这个兄弟是?”

    “吴总,你好。我叫险儿!”

    “哦!听说过听说过,九镇六帅最有料的啦。哈哈,险哥,才回来吧?先说好,今天不醉不归啊。哈哈哈哈哈,来来来,一起坐,莫客气,莫客气!”

    和尚边说边拉着我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险儿一笑,也随着一起落座。

    然后就是一一介绍,除了他的弟弟老熟人吴总外,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的,是和尚手下的大将,吴总的结拜弟兄,姓冯。

    至始至终,和尚都表现的很客气,但是另外两个人却不同了,姓冯的小子不阴不阳,眉毛都没有抬。

    吴总就像是之前是我打了他,而不是他打了我一般,黑着个脸,用鼻子哼了一声算是招呼。

    刚落座不久,和尚就举起了一杯酒,一口喝尽,连续喝了三杯。之后才再次倒满,端到了我的面前:

    “钦哥,我刚才喝这三杯,是因为之前,有些小矛盾、小误会。我和尚两兄弟对你不住。当个赔罪。这杯,我敬你,敬你给面子,赏脸过来。”

    第362节

    “客气客气。过去的事还说这么多干什么?”

    把酒喝尽,我将心一横。反正是来翻脸的。两个人都要吃,饭量却只能养活一个人。没得谈,再拖下去也麻烦。

    于是,我干脆直接了当地说:

    “吴哥,今天专门喊我来,是有什么事吧?”

    我的直白显然让和尚有些意外。听到我的话之后,他愣了下,脸上首次显现出进门以来前所未有的尴尬表情。干咳了两声,才非常缓慢的说:

    “啊!其实也没得什么事。只是,听朋友说,钦哥而今是不是也开始对搬坨子的生意有兴趣哒啊?”

    我饶有兴致地看了和尚半天。

    因为这时,我突然发现了很奇妙的一点:虽然进门以来,和尚一直都非常客气,亲热。但是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感觉自己掌握了这个包厢里面谈话的主动权。

    之前,他的种种表现都让我有些放不开手脚的味道,心底还隐隐觉得好像亏欠他什么一般。两三杯酒,就把之前吴总打我的旧怨化为无形。

    如果不是我天生脾气就犟,事先也下了翻脸的决心,只怕到谈完了,我都还是莫名其妙被他牵着走。

    和尚,一不动刀,二不提枪,却偏偏金枪不倒这么多年,不是没有理由。

    日期:2010-01-2511:18:07

    十六

    但是现在不同了,我丝毫不顾这种温情脉脉的气氛,突然出击打乱了和尚的部署。在看了他半天之后,我才故意放缓语速说:

    “呵呵,朋友给面子,赏口饭吃。吴哥也是老江湖,我们这行,哪里什么兴趣不兴趣,还不是想赚两个钱。怎么了?吴哥不会是觉得我讨嫌吧?”

    “哈哈,莫这么讲,千万莫这么讲,钦哥。都不容易,搞我们这行难啦。场面上盯着的,小弟啊堂客啊也都张起嘴巴等着滴。”

    “那确实,吴哥,我是个直人,有什么话就敞开了讲。你今天请我吃饭的意思是?”

    和尚双眼闪烁不停,几秒过后,好像下了某种决心,我非常清晰地看到他秃头两侧太阳穴上的青筋一跳,把头凑向我,柔声说:

    “钦哥,别的也没得什么?只是,这回,你的生意里头,有几个客一直是我的老客户,你看。我的生意也不大,也不学钦哥你而今,要人有人,威风八面。我这一搞,就没得什么饭吃了。所以,想看哈钦哥,你这边是不是可以给我这张老脸一点面子?”

    “吴哥,这么说好不好?你呢,家大业大;我呢,卵都没有一筒。这点生意,吴哥你都不让我搞,我也就真没得活路走哒。你刚说我人多,这是个真话。但是吴哥,人越多,越要吃饭啊。这个日子,没得饭给别个吃,那个跟着你,帮你做事哦?是不是?吴哥,我也实在没的办法,你就当抬老弟一把,我记你个情,今后如果有什么事要我胡钦帮忙,吴哥你开口交代一声作数!要不要得?”

    “胡老板,有些事还是莫做绝了的好。都是出来玩的,一刀两个眼,哪个都是一样滴,没得什么大不了!”

    我的话刚说完,一直坐在一旁没有开过口的那个姓冯的小子突然阴阳怪气插了一句话。

    本来就不喜欢这哥们,他这句话更是立马说出了我的火气。瞟了他一眼之后,根本看都不看他,完全不留情面地说了一句:

    “做绝?呵呵,朋友,你还真是没有看到过我胡钦做绝的时候!”

    冯姓小子脸色一变,身子坐直,想要发作,和尚赶紧伸出一只手:

    “哎哎哎,你搞什么鸡吧毛?坐着喝你的酒。”

    说完他又转过头来,先是递给我一支烟,帮我点燃了,又再举起酒杯凑到我面前说:

    “钦哥,不谈这些,不谈这些。先喝杯酒。这些卵事是伤脑筋。”

    等喝完,和尚又单独敬了险儿一杯,这才一擦嘴巴,继续对我说:

    “钦哥,给你说啊。我这个人其实个人也不打牌,不跳舞,天天没得事就只晓得抱着个电视看。老麻皮啊,真不比你们年轻玩得潇洒。我给你说沙,我前几天看中央电视台的那个《三国演义》啊,真拍的好。呵呵,里头曹操这么厉害,刘备那么没得用的一个人,孙权一帮他,他居然还打赢哒。赤壁之战,曹操被一把火烧的精打光?你讲也真的是时运问题啊。”

    “哈哈哈哈哈。吴哥,不错啊,三国都懂。全市打流的只怕都没得几个懂滴。”

    我大笑了起来。和尚也陪着一起笑,一时之间,看上去,气氛无比融洽。

    “不过,吴哥,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晓得你想说什么。只是,我和你的看法不同。首先,我胡钦不是曹操,我没得那个资格。全市,我看了下,有资格当曹操的也只有廖老板,我最多就是个典韦。再说了,其实刘备和孙权也没有赢。一统天下还不是魏国。是不是?莫讲孙权帮忙,你就是项羽来哒,曹操也不见得怕沙。”

    我又一次直截了当,毫不留情的话终于让和尚的脸色大变了起来。他的双眼中第一次冒出了那种我曾经在无数个流子眼中看到的凶狠嚣张之色,看着我,一动不动,张开嘴,缓缓说:

    “钦哥,那你的意思,是这个事。基本上没得谈咯。”

    事已至此,再继续客套下去没有任何的意义。m4xs.com我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指着吴总说:

    “吴哥,搬坨子的生意是你老弟搞的吧?”

    和尚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吴总,又看了看我,点点头:

    “嗯。”

    “那好,我这个生意也不是我搞的。有没得谈,你问我没得用,你要问他。”我的手指向了险儿。

    所有人看向了险儿,险儿坐在椅子上,悠然自得地将一只手反搭在椅背,居然还对着大家轻轻点头示意。

    “吴哥,我劝你一句。你也是有家有业的人,生意各有各做。莫被别个当枪用。实在要搞,他们的事让他们去搞,你我都是不相干的人,管这么多干什么?几年饱饭吃多了,撑的不舒服啊?”

    我的话音刚落。

    “啪”

    一个极为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整个桌面都随着这个声音一跳。

    所有人都循着声音的来源看了过去。

    吴总一只满是肥肉的大手掌,盖在桌面上,手背上因为刚才的用力击打露出了一片青白。手掌不及处露出了一个黑色东西。

    枪!

    “哥,紧说什么麻皮?老子不管你胡钦也好,险儿还是什么其他的小鸡吧也好。我打得你一回,就打得第二回。哪个敢抢老子的饭碗,老子今天就让他出不得这个门!”

    和尚一反客气礼貌的态度,面沉如水,不发一言。

    那一刻,我的眼角看到身旁身影一动,险儿站了起来。

    第363节

    日期:2010-01-3009:53:19

    十七

    当时看到吴总的嚣张样子,其实我的第一反应是准备翻脸说狠话的,但是我没有说。并不是因为看见险儿站起来了,觉得他可以处理这件事情,不用我再多此一举,去抢他的风头才不说。

    而是我的心开始不由自主狂跳了起来。

    认识了这么多年,我太了解险儿了。直从我看到他站起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今天事要闹大。

    所以,我已经没有空再去管吴总,再去翻脸丢狠话。我只是立马看向了险儿,同时一门心思开始盘算着如何控制事态。

    险儿双手撑在桌子上,脸色居然还是那种吊儿郎当的笑意,直愣愣盯着对面的吴总,半晌之后,才说:

    “吴老板,枪不是这么拍的。拍有个鸡吧用。”

    说完话语一顿,撑在桌面上的双手收了回来,“唰”地一声,一把扯开了自己胸前的衣服拉链,竖起一根指头指着自己心脏部位说:

    “来,我告诉你,你的饭碗,我抢定哒,而且已经抢哒。怎么样?打这里,打这里,才有狠!来沙。你不打,你是老子养的儿!”

    起初被险儿弄的有些莫名其妙,傻傻坐在那里的吴总,脸色在险儿话语落下之后,立马涨得通红,太阳穴旁两根青筋“突突”地不断跳跃。

    “打不打?”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险儿突然提高声音,如同炸雷般又狂吼了一句。

    吴总身形一动,我的心也跟着一紧,准备跟着站起来。

    “你搞什么!”

    “啪!”

    和尚的手也在桌上猛拍了一下,同时侧过头对着他弟弟狂吼了一句。吴总的动作和我的心脏一起停住,回归原位。

    毕竟都是有身份的人了,不是街头那些死缠烂打的小流子。一般到了这样的情况之下,大家都有了台阶,局面当然会好转起来。

    刚开始我也以为是这样。

    我想,我有这样的错觉,是因为险儿出去躲灾,导致我太久没有尝到这种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心惊肉跳的感觉,所以有些忘怀的缘故。

    我居然在和尚的话语落下,看到险儿却还依然站在原地不动之后,才反应过来,我应该继续紧张。

    所以,我立马继续紧张了起来。

    险儿也他妈的真不让我的紧张落空。

    在其他人明显有些缓和的脸色中,他侧过头看向了和尚,露出一个灿烂到如同爱慕般的笑容,无比温柔的说:

    “呵呵,当哥哥的就是当哥哥的啊。确实不同。说话都有气魄些!”

    说到这里,他停了大概半秒钟不到。

    然后,我就看到他的右手飞快伸出,抓起了桌上的一个酒杯,脸色突然一变,脑袋依旧对着和尚,看也没有看一眼的情况下,手臂却飞快摆往吴总的方向:

    “哪里像这个胖杂种,没得鸡吧狠,还学着别个玩枪,玩你妈了个逼!”

    同一时间,人们还没有从他上下句所表达出的截然不同的态度中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手上那杯酒已经劈头盖脸撒在了吴总全身。

    气氛在这里完全凝固。

    每个人都呆如木鸡。

    除了我,我的手插进包内,握住了枪柄。

    然后,我就听到一声我有史以来听过最为愤怒,最为高亢的狂吼:

    “老子r你全家!”

    “啪啦”

    椅子甩开。

    我与吴总、冯姓小子一起站了起来。

    第364节

    日期:2010-02-0209:47:01

    十八

    吴总太胖,站起之前,需要挪开一些空间;而我当时刚刚把手伸进那个随身带的小包,想要拿枪。

    正是这些细微的差距导致在险儿泼酒之后,我们三个人中,最先站起身来的是姓冯的那个小子。

    当我将站未站,屁股刚刚离开位置的那一刻,几乎是同一时间之内,发生了三件事情。这三件事情现在想来,我其实是无法确定先后顺序的,因为个中差异实在太小,而我也只有一双眼睛。我只能按照自己的观察来描叙给大家。

    首先,我看到吴总右手飞快地抓向了一直放在他胸前桌面上的那把枪,动作过大,用力太猛,拿起枪来的过程中,肥硕的手掌还将旁边一把调羹和一个酒杯撞得飞扬而起,跌落在桌面。

    正是那一瞬间里,调羹和酒杯接触桌面的叮当发响,引动我看向了他。

    吴总一张胖脸上的酒液还在源源不断向下滴。也许是因为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羞辱,刺激过度,整个面部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两片嘴唇上居然没有丝毫血色,而双眼却变成了血红,完完全全的血红。

    这,绝对是暴怒到忘记了一切,只想要杀人泄愤的眼神!

    我打了这么多年流,这样的眼神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所以,在一接触到吴总眼睛的刹那,我头皮上就像是过了一阵静电,从上往下,浑身毛孔一酥,鸡皮疙瘩就冒了起来。悲伤与痛苦不请自来,几乎是铺天盖地地笼罩了我。

    我连自己当时是不是还在往外抽枪都不知道了,唯一的想法是:

    “拐哒(方言:土话)拐哒!险儿要死哒!!!!!”

    我从来都没有体会过为另外一个人的生死而感到如此刻骨铭心的感觉,那种恐惧和忧伤到现今为止,想起来都会极不舒服。

    我只希望,今生今世,都莫要让我再尝到这样的感觉。

    然后,就在我无比绝望的时刻,第二件事情发生。

    桌上有五个人,险儿、我、吴总、冯姓小子在这种一触即发的局面下,已经都站了起来。

    那么,和尚呢?

    和尚没有站。

    这并不是因为他没有意识到场面的千钧一发,或者是他根本就故意放任后面的可怕局面产生。

    而是因为,他和我当时的心态一样,他也想要阻止可能发生的一切。

    但是他和我不同。

    他是吴总的亲哥哥,我不是。

    一奶同胞,共生共长这么多年,他对于自己弟弟的了解自然要比我对于吴总的了解更加深刻的多。

    于是,在吴总骂出那声惊天地,泣鬼神的痛喝的时候,他做出了和我不同的反应。

    我伸手进去拿枪,并且准备站起来。他却是飞速扭过庞大的身躯,面向了自己的弟弟。

    在我看到吴总抓起桌面上的枪,伸向险儿,心急如焚却又莫可奈何的那一刻。和尚依然没有站起身。

    就是因为他没有站起身,所以,他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快。

    他的整个人用一种半蹲的姿势,直接从位置上扑到了吴总的身边,一只手环肩抱住了吴总,另一只手死死地摁在了吴总端枪上抬的手臂。

    那么近的距离,我甚至都可以看见和尚盖在吴总手臂上的手掌,张开的五指上面每一道因为剧烈用力所造成的或青白或血红色的扭曲皱纹。

    也就是那一刻,我的心安了下来。

    突然心安的那种感觉,让我有点天昏地暗,欲哭无泪,双腿发软。

    我的身体完全站直。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庆幸,只是稍稍松开了一直死攥着的枪柄,并试图将露出来的部分塞进去包内一点,以避开没有桌面遮挡之后,直接刀兵相见的尴尬。耳边就传来了“嘭““嘡啷”一闷一脆,两声异响。

    局面终于因为第三件事情的发生彻底恶化开来。

    日期:2010-02-0210:23:06

    十九

    每个人都静了下来。

    包括满脸紧张,按着弟弟手臂的和尚与一脸狂怒,想要杀人的吴总。

    我们三个人都眼睁睁盯着声音的来源处,一动不动。

    声音来自险儿那边。

    在险儿泼酒,吴总发飙大骂之后;我起身,和尚拦人,所有动作发生的同时。姓冯的人已经站了起来。

    当时,我的所有注意都被吴总这边吸引了过去,我想险儿也一样。

    那一两秒钟之内,我们可能都已经忘记了这个人,坐在和尚对面,险儿与吴总之间,离险儿最近的人。

    在没有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他拿起了一个酒瓶。

    那两个声音就是装着酒水的酒瓶在险儿脑袋上爆开的闷响与玻璃碎片跌落于地的声音。

    我们看过去的那一刻,冯姓小子的手,举着半截犬牙交错的碎酒瓶刚刚离开险儿的脑袋。险儿则依然保持原本站在那里,看着吴总的姿势。只是右手正在缓缓上升,准备去摸自己的头,因为酒瓶的打砸和酒液淋湿的原因,头顶部分有一处头发明显比周围部位的头发要更坍塌一些,丝丝缕缕结成了一片。

    险儿的手终于伸到自己头上,似乎想要摸摸那处挨打的地方。

    但是我看见他的五指张开,从额头的发际线部位顺着头皮往上刚刚一搓,就好像魔术一般,鲜红的血混着酒液突然一下就冒了出来。

    “狗杂种!老子搞死你!”

    一句大骂再次响起,冯姓小子举着半截酒瓶的手往后仰起,又要对着险儿戳了下去。

    “小冯!!”

    与此同时,和尚的话音传来。

    冯姓小子看向了和尚,和尚双手依旧按着自己的弟弟,脸色铁青看着这边:

    “哪个要你搞得!”

    冯姓小子停了下来。

    度过了这无比紧张,一直不由自主被人牵着走的两秒钟之后,我的脑子终于恢复了运转。

    “咚”

    一脚踢开了身后的椅子,我猛地把枪抽出来,上了膛,“啪”往桌上一拍,所有人都望了过来。

    除了险儿,他低着头,一手撑在桌子上,一手默不作声地揉着脑袋,从头发上不断流下的血液和酒液挡住了他脸上的任何神情。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我先低下头掏出了手机,拨通小二爷的电话之后,说了一句话:

    “二爷,我和险儿遇到事哒。后天的事,你帮我们搞好?”

    说完飞快挂上电话,一把将手机在桌面上拍得四分五裂。却尽量克制着心中的情绪,非常低沉喊了声:

    “和尚。”

    和尚一言不发。

    “你个老麻皮!给你面子喊你声大哥,不给你面子,你鸡吧不是!老子告诉你。老子孤家寡人一筒,要死卵朝天。你要玩,我陪你玩好。而今你人多,我最多死在这个房里。不过你想好起。今天晚上,有人会要送你堂客和伢儿跟老子陪葬。”

    我的话让和尚与吴总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不待他们有所反应,我突然一把拿起枪,顶到和尚面前:

    “你个狗杂种,哪个都保你不住,你不信就试哈看!”

    和尚的嘴张开了,他想要说话。

    但是他没有说。

    因为,险儿动了。

    日期:2010-02-0211:11:24

    二十

    我真没有想过险儿会动。

    就算我和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我也没有想过他会动。

    首先,他头上挨得那一下,一看就知道是相当重的。事后,他自己也说,当时他揉脑袋就是因为很晕,晕倒他差点站不住。

    再来,当时有两把枪,一把指着他,一把指着和尚。

    我说了那么多话,听起来很狠。但实际上,我是在摆明利害关系,让大家都有一个台阶下。

    这种情况下,谁都明白,任何的冲突都可能导致最坏的状况发生。

    聪明人,和不想死的人都不会乱动。

    可险儿,就是动了,在指着他的枪口之下,动了。

    不但动了,而且动的很绝。

    险儿终于抬起了头来,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还是什么原因,脸色有些发白,看着吴总,说:

    “你开枪沙?没得种啊?还是没得种啊?”

    吴总没有回答。

    “你开枪沙!手里有枪,别个还拦得住啊?你开沙。狗杂种!!没得鸡吧料水(料水,黑话:勇气,魄力)你打什么流。老子就是抢你的生意,怎么了?”

    吴总还是没有回答,脸上的肥肉又开始微微抖动起来。和尚却搭话了:

    “今天这个事,我们就到这里,都莫逼人太甚要不要得。”

    险儿张口就答:

    “老子就要逼,逼死你!怎么了?你开不开枪?打不打?你不打,我打了啊?”

    第365节

    边说,他边伸出手拿起了桌面上的酒瓶。然后拉开了身边的椅子,好想要走过去到吴总那边,却又突然停住,仰起瓶子对着吴总那边说:

    “你到底打不打?我保证胡钦不开枪打你,你放心!”

    吴总举着枪的手开始有些挣扎的迹象。

    这个时候为止,每个人包括我在内都以为险儿是要过去打人了,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他真要开打,我会拉住他。

    这种情况下,直接动吴总太危险。

    所以说险儿其实也是一个聪明人,我想到的,他也想到了。不过,他比我干脆,我可以忍,事后再说。

    他不行。

    他确实打了人,只是那个人不是吴总。

    “险儿,给个面……”

    和尚再次的发言声还没有说完,险儿的酒瓶就已经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砸在了身边极近位置的冯姓小子脸上。

    冯姓小子吃疼之下,下意识地举起手捂脸,险儿的第二下又抡了上来。

    “小麻皮!!!!!”

    如同方才冯姓小子砸他一般,发出了“嘭”的一声闷响,酒瓶在冯姓小子的脑袋上碎了开来。

    这个时候,我又一次尝试到了那种忘不掉的感觉。

    大家一定玩过过山车。你是否记得当车子停在轨道的最高端,而你是坐在车子的最前面,突然向下一冲的时候,心脏几乎跳到喉咙的那种感觉。

    紧张、刺激,害怕。

    把这种感觉扩大十倍左右,大概就是我当时的感觉。

    因为,我当时看到了吴总的手臂猛地向上一抬。

    我会开枪!

    我真的会开枪。如果吴总的手抬上去,对着了险儿,我一定会扣下扳机。

    那样之后,我就完了,全完了。

    光天化日之下,在仇人的地盘,开枪杀人,没有人可以保住我。

    这些年所有的艰难、苦涩、经营全部化为流水。

    这是我最大的恐惧来源。

    可是,我又不得不开。

    不开枪,我也完了。

    所有人都会知道我是一个没种的人,或者是不是不义道的人。

    那一刻,我第一次对险儿产生了某种恨之入骨的感觉。

    所幸,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吴总的手抬了一下,立马又停了下来。也许是因为他哥哥劝阻的力道,也许是因为他感受到了和我同样的恐惧,而他确实也不是一个像我这样亡命的人。

    总之,他停了下来。

    险儿却没有停,就算我叫他也没有停。

    他依旧在和冯姓小子疯狂搏斗着。就连冯姓小子被他推在墙面上,手上的半截酒瓶再也不能往他身上插,身体渐渐下滑,酒瓶跌落的声音响起,他还是没有停。

    一直疯狂地插着,打着,丝毫不管自己和对手的伤,只是那样一言不发,埋头苦干。

    直到包厢门被人猛地一下推开,一伙人走了进来。

    日期:2010-02-0212:20:22

    二十一

    我循着开门声,看了过去。

    不知道何时开始,门外走廊上居然已经站了很多的人,几个保安正在维护着秩序,疏退人群。

    有服务员装扮的,也有顾客模样的,都是一副探头探脑的样子,叨叨絮絮小声说个不停。通过敞开的门缝,看见房里的状况,就如同遇到鬼一般,全部不约而同的往两边散去。

    门一开,走进了两个普通衣着,手上还拎着黑色长塑料袋的年轻人与几个穿着制服的保安。他们一进来,就奔过去,想要将厮打在一起的险儿和冯姓小子分了开来。

    先是保安上前扯了两把扯不动。

    然后,其中一个没穿制服,看上去像是混社会的年轻人一言不发,抬起脚把险儿从冯姓小子的身上踢开,掀开塑料袋,亮出一把锯断了枪筒的双管,顶在了险儿的脑袋上。

    然后,我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几个客人喝醉哒。大家回去吃饭喝酒啊,马上处理,没得事没得事。”

    话音未落,金子军走了进来,包厢门也立马在他的身后再次关闭。

    金子军进门之后也不说话,拉着脸看了我一眼,再看了和尚兄弟一眼,然后又瞟了瞟半躺在地上的冯姓小子。

    径直走到桌前,拉开原本属于险儿的那张椅子,坐了下来,刚准备说话,却被几声喝骂打断。

    险儿想要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却被那两个年轻人与保安几下再次撂到,其中端枪的那个还砸了险儿一枪托。

    金子军往险儿那里看了下,还是那副表情又回过头。我的火气也冒了上来,将一直平端的枪放下,看着金子军说:

    “看样子,金总,你而今是要和和尚一起,人多欺我人少,吃定我们兄弟两个咯?”

    金子军根本就不回答我的话,只是看着和尚说:

    “地上那个不会死沙?你这么大年纪哒,搞事是不是没得轻重啊?”

    金子军只是皮财鱼手下的头马,二号大哥;而和尚却是早就成名多年,有着自己旗下集团的大哥。

    可当金子军说出这样毫不客气的话之后,和尚却丝毫不以为意,一把拧过吴总手上枪的同时,回答:

    “不会不会,没得好大的事。”

    和尚买金子军的帐,我不买。他装逼的样子更加激发我的反感,我直接走向险儿那边,想把他扶起来。

    才刚走近,另一个年轻人也把手里头的塑料袋举起对着了我。

    我没有停,直接走向枪管,直到坚硬的感觉从胸膛传来,才止住了脚步。让我有些吃惊的是,我没停,这个举着枪的年轻人居然也半步没有退,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用枪管推挤我胸膛的力道。

    我看着这个与我对视,丝毫不让的年轻人说:

    “金总,我的兄弟一身血倒在这里。我是肯定要拉他起来,你今天要吃定我,你就开枪。不过,我给你说明起。我不信你敢开枪,我不信你肯为个和尚在你的店子里搞这么大的事出来。你金总是个聪明人。划不划得来,有什么后果你心里清白。”

    身后没有回答声,我把心一横,弯下腰,一把拉着险儿:“险儿,起来!”把他扯了起来。

    等我扯起了险儿之后,金子军说话了:

    “胡钦,枪我是不开,你在我店子里闹事的问题,你猜我处理不处理?”

    “金总,这顿饭是和尚约我来的,枪也是他先亮得,手也是他先动的,你看怎么处理呢?”

    金子军突然变了脸,阴森森看着我说:

    “老子今天就是要护他,就是要帮他出头,就是要人多欺负你人少。怎么滴?小麻皮,你吃了几天饱饭,不晓得三大四大。这个事,你不给个交代,老子保证你们一个都出不得我的大门。廖光惠怎么滴?廖光惠卵大些!”

    说道最后,金子军“啪“地一掌拍在了桌面。

    险儿这个时候又做了一个惊人举动出来。

    他浑身是血从我身边走开,捡起了地上的半截酒瓶,将另一只手举起:

    “嗯,要得。今天我们不对,我闹事,我给你一个交代。”

    说完,将锋利的酒瓶断面扎进了自己小手臂,鲜红血液沿着手臂涌出。

    金子军淡淡看着险儿,一言不发。

    “不够啊?”

    险儿掀开上衣,我当时以为他要扎,刚准备拦阻。却发现他是用酒瓶上的尖锐处划开了肚皮。

    “这个鸡吧还不是太蠢!”这是我心头的想法。

    不过纵然如此,险儿依然划得极深,玻璃刃片过处,肚皮上软嫩的皮肤如同是婴儿小嘴一般,向着两边张了开来。

    我走过去,一把扯住险儿,同时又把枪端在了手上:

    “金总,交代给你哒,满意不满意,不关我的事。你有枪,老子也有,死的肯定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老子今天就赌哒!”

    “险儿,走!”

    身后无人搭腔,我们终于活着走出了包厢大门。

    一出大门,发现贾义、大海早就没有吃饭了,被人堵在楼梯上,上不来。看见我们两个人,尤其是险儿一身是血的样子,几个人顿时激动起来,就要开打。

    在酒店大门外,我们的车还没有发动,居然远远看见地儿、小二爷带着四张车也刚好赶来。

    但是,那天没有出事,因为,那不是一个办事的时机。

    这段饭终于吃完了,这个仇也终归结下了。

    那天开始,和尚正式展开了对于我的全面打击。

    我当然要还击。

    于是,在接下来这场规模不小的连番火拼中,大海名动全城。

    第366节

    日期:2010-02-0810:40:53

    二十二

    和尚终于展开了反击。

    迪厅,是我的场子,但不是我一个人的场子。它的背后还站着一个无比强大的人物——廖光惠。

    自从场子开业之后,除开归丸子与班长那次事件之外,从来都没有任何人敢在场子里面闹事,从来没有。

    而唯一的闹事者归丸子与班长现在已经在道上除名。

    所以,我虽然明白上次弄僵之后,和尚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却也没有将主要防范的注意力放到迪厅上面来。

    因为,这样做不仅是针对我胡钦个人,甚至等同于直接向廖光惠的权威开战,当初的皮财鱼在我办了归丸子之后都没有这样做。何况是现在这位势力相差以万里计的和尚?这种高风险的行为也与他多年以来低调、隐忍的处世法则截然相反,几乎不可能会发生。

    于是,我们将重点放在了马上要进行的第二次搬坨子生意上。

    因为,搬坨子是我自己的生意,也是直接影响到和尚的地方。和尚也许怕得罪廖光惠,但他不会怕我。

    而且我非常清楚,这一次的搬坨子对比上一次而言,要更加重要。第一次搬坨子成功,我们跻身进入了这个暴利的行业。

    但是,在外人看来,偶然一次的成功固然是不易,可也许有些运气的成份在内。所以,我们想要打响自己的品牌,想要建立属于自己牢固的客户群,就需要第二次的继续成功来保证。

    不过,我们错了。

    错在太低估了和尚。

    和尚再老实,再不敢惹事,毕竟也是一个混了多年的流子,还是一个混了多年,依旧屹立不倒的流子大哥。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我们所预料的那般简单。现在想来,当初有些事情的处理上面,无论我还是小二爷都稍微嫩了一些。

    在与和尚吃饭之后没有几天,迪厅里面开始连续出现了几次小规模打斗事件,简杰刚通知我的时候。我并不以为意,我说:

    “没得什么大事沙?没得什么大事,你自己看着办。喝多了打下架,只要没有带家伙,没有搞坏东西就要得了。只是下次,你和老陈他们都注意点,看到哪个劝不听的,你就把人搞出去再说。”

    简杰是个忠于本分的人,也是一个很听我话的人。偏偏就是我这句话,害了简杰。

    那天是周末,场子的生意一如既往火爆非常,位置早就被提前预订一空。大约在晚上十一点多钟左右,有几个客人喝醉了。在叫一个销酒小姐陪酒的时候,闹了起来。

    刚闹没多久,老陈和几个保安其实就已经过来看了一趟。

    大家知道,酒吧里面,销酒的小姐无论怎么不开心,一般都不会太得罪客人。所以,当老陈他们过来的时候,小姐还帮与她吵架的那位说了些好话。旁边也有两个看上去不是那么醉的人一直在拉劝。

    于是,老陈也只是简单的给那桌客人说了两句,甚至还与他们碰了下杯,喝了口酒之后就转身离开。

    只可惜,事情并没有这么结束。

    老陈走后,销酒的小姐为了日后的关系,又礼貌性陪那帮人喝了几杯。谁知道,喝完后,那桌人还是不让这位小姐离开,依旧继续扯着她喝,而且行为非常恶劣。后来,据那位小姐告诉我说,那帮人是把她的头发往后强扯着,直接捏开嘴巴拿酒瓶灌酒。闹到激动处,其中某个人还甩了那位小姐一个耳光。

    销酒小姐每个夜场都有,严格来说,他们并不算是夜场的正式工作人员。但是,我想每个夜场都会给予她们最大的保护。因为,无论是她们的美貌,还是她们工作的能力,很大程度上都直接影响到了夜场的生意。

    尤其是我这里,我专门交代过负责看场的人:如果销酒小姐受到了欺侮,一定要撑腰出头。

    在我看来,她们不但给我赚钱,也是跟着我吃饭的人。

    基本上,每个场子里面负责看场的都有两种人。

    一种是以老陈为首的那帮正式保安。他们穿着统一的制服,通常都站在场子里面一些固定的地方。主要管场子里面各种各样在控制范围之内的矛盾,譬如哪位客人喝多了失态,哪位客人不买酒、不消费却长期霸占座位不离开等等问题。

    另一种就是流子。他们没有任何制服,也都没有各自固定的位置,拿着杯酒或者一根烟,不断地游来荡去,与普通顾客没有任何不同。如果不注意,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看场的。他们比保安要轻松很多,他们不用管进出场,不用管卫生、服务,或者劝架。

    他们只管一种事情,在控制范围之外的事情——也就是那些带着目的性的闹事,俗称砸场子。

    简杰就是属于第二种职业,而且他还是我们这个场子里面所有干这个的流子的领头人。

    那桌人早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亲眼看到了老陈过去,也亲耳听到了老陈离开之后小姐的狂叫,最后他看到了小姐被打。

    理所当然,他拨开周围一圈已经受到影响,有些骚乱的人群走到了那桌人的面前。

    日期:2010-02-0811:11:52

    二十三

    据鲁凯事后给我说,他是跟在简杰身后进去的第二个人。他看到了简杰与那些人之间在场子里面发生的所有事情。

    简杰当时刚刚过去,还没有说话,那位销酒的小姐就已经看到了他,立马面色非常激动地喊了一句:

    “杰哥。”

    然后,就边骂边挣扎想要往简杰这边靠过来。

    可是一位穿着打扮一看就是流子,始终捏着小姐手腕的年轻人,猛地一拉,将小姐扯到了自己的怀中。那个人看都没有看简杰,径直低下头去,边大声骂边用双手摁着那位小姐的头不断往自己腿上撞。

    简杰抓住了那个人的头发。

    那个人没有来得及反应,脑袋就被简杰一下子扯得仰了起来,然后简杰看着他说了一句话:

    “朋友,你喝多了是吧?”

    也许是太过突然,也许是简杰高大的身材与老练的架势让那个人和他的朋友们有些忌惮,他们都没有说话,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简杰。

    于是,简杰松开了手,并且弯下腰想要扶起那位依旧倒在别人怀里的小姐。他几乎刚把那个小姐扶起来,准备挡在自己身后。

    方才被他扯了下头发的人就跳了起来,又一把抓住了那位小姐背后的长发,小姐被扯得脚下一滑,站立不稳,摔倒在两人之间。

    “哪里都不许走!今天你就给老子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喝酒,你个臭婊子,你敢动一步,老子就打死你!没得钱买酒啊?”

    那个人一声大喝,他桌上的几个同伴也同时站了起来,其中一个还将手挡在了简杰的胸前,说:

    “算哒,算哒,朋友,我这个朋友喝多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得好大的事,我们劝他,你去忙。”

    简杰没有理他,一旁的鲁凯则站了出来,指着先头那个人说:

    “小麻皮,你今天喝了两杯卵猫儿尿(土话,酒),是不是要闹事?”

    这个时候,气氛已经开始紧张,周围几桌的顾客也发现不对,纷纷拉开桌椅,起身准备离开。

    简杰先伸出一只手拦住了鲁凯,然后再看了看依然放在自己胸前的那只手掌,说:

    “你松开!”

    那个人没有松。

    “最后一句,松开!”

    第367节

    简杰的脸色已经变了,恶狠狠看着那人。几秒之后,那人的手缓缓离开了他的胸膛。

    然后,简杰再对着附近那些顾客,大声说:

    “没得事,没得事,各位莫怕啊,只顾喝酒、快活。几个朋友稍微喝多了点,没得关系的啊。”

    那些人听到简杰的话后,有几个胆子大的又重新准备坐了下来。这时,简杰才再次看着自己对面,那个把销酒小姐扯翻在地的人说:

    “朋友,过来玩是图个开心,你要喝酒,就安心喝酒,我警告你,最好莫闹事!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告诉我。鲁凯,把阿雅扶起来,要她去提一打嘉士伯过来,给几个老板赔罪。”

    鲁凯弯下腰,准备扶起那个坐在地上,一脸害怕的小姐。

    这个时候,老陈也带着四五个保安已经赶到了现场。

    谁知道,就在那个女孩被鲁凯搀扶着,屁股已经离地,双腿半蹲,快要起来的一刻。开始那个人又突然飞起一腿,“咚”的一下踹在那个女孩的脑袋上,将那个女孩带着鲁凯一起,弄翻在地。

    “捅你的娘,老子没得钱买酒啊?你个臭婊子,给脸不要脸,老子今天要弄死你!”

    吵闹被场子里面震耳的音效与拥挤的人群所掩盖,但小范围之内,还是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

    原本周边几个准备坐下的客人,再一次不约而同飞快地站了起来。

    日期:2010-02-0811:22:49

    二十四

    鲁凯这下是真的恼火了,如同被火烫了般,刚刚倒在地上,就飞快地跳了起来。“c你妈!”起身对着那个小子一拳就打了过去。

    随着这一下。双方的人都开始有所动作,马上就要正式冲突起来。甚至连周围看热闹的顾客中也发出了几声女孩的惊叫声。

    “莫搞!”

    简杰一下子拦腰抱住了鲁凯。

    老陈几人闻言也停住了脚步,平举橡皮棍对着那边几人,蓄势以待。

    简杰好不容易安顿了狂怒中的鲁凯,语气和脸色也再与方才不同,凶狠异常地说:

    “小麻皮,你们出来!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今天你们在这里头搞起来,我保证你死都不晓得死在哪个手里。你们跟我出来,出来,我陪你们好生玩。”

    简杰的话说完之后,那几个人都没有说话了,他们左右看了看已经围了过来的老陈几人,那个最嚣张的家伙把手一抬,大喊一声:

    “出去就出去,怕你个鸡吧!兄弟们,走!”

    于是,那几个人纷纷转身,向着大门方向走了过去。

    简杰在动身之前,先对身边鲁凯说了一句:

    “快点去把小敏他们叫过来。”

    然后,他还专门交代了老陈:

    “等下,你们几个都莫出去,别个看到保安打架了不好。你们就守在门口,莫让人进来。”

    交代完,他当先跟在那伙人的身后走了出去。

    我们的迪厅面积不小,从那伙人坐的地方到大门口,有一段距离。走完这段距离所需要花费的时间,已经足够鲁凯叫上小敏等其他看场的人。

    而且当时,简杰、老陈、鲁凯都认为这只是一场普通闹事,普通闹事通常都会先谈几句,实在不行才会开打。所以,他们都认为,这点细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时间差距,足够他们赶到。

    但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一件事情。

    唯一注意到这件事情的是那位销酒小姐阿雅。

    阿雅当时看到那伙人转身出门,简杰紧随其后之后,旁边还有一桌人大约七八个人,也马上起身跟在简杰后头走了出去。

    只不过,她虽然看到了这个细节,却没有注意。因为至始至终,最后那伙人都没有参与过这件事情,没有值得警觉的地方。而她自己当时也太害怕,太紧张,只顾着哭泣。

    所以,悲剧就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事后的一切证明:最后那伙人并不是碰巧也要出门,更不是为了看热闹出门,他们与之前的那几个就是抱着同一个目的,专门过来砸场子的人。

    整个过程中,他们的故意隐瞒与他们每个人身上无一例外所带着的刀。都明确地告诉了我,这一切都早有预谋。

    简杰并没有走到门外。

    我们的场子外面是一段楼梯,在楼梯之后,离位于大街的那道大门还有一段大约七八米长,两三米宽距离的走廊,走廊上安装了一些五颜六色的蓝色和黄色射灯。

    就是在楼梯最下面靠近走廊的两阶上,那伙人就已经突然发难对简杰实施了袭击。

    当时,刚出场子的简杰,听到身后楼梯上无数急促的脚步声,知道有些不对,鲁凯他们不会这么快赶来。

    他下意识回头想看看什么情况,可才刚刚回过头,雪白的刀光就已经对着脑袋砍了下来。

    他本能脖子一缩,伸手一挡。

    然后,就被不知道来自哪里的一脚踢得后仰,在台阶上突然踩空,翻倒在走廊,而前面的那批人也飞快的掉转了头……

    鲁凯他们来得确实很快。但他们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所以,当时,除了小敏的两个手下拿了两根准备等下教训人的铁棍之外,他们手里并没有拿其他的家伙。

    那么,他们也就只能和门口的几个保安一样,眼睁睁在那伙人的砍刀威胁下,看着他们飞快几下砍玩,迅速跑出大门。

    我不怪他们。

    人多对人少,占据绝对优势时,敢下毒手的人不在少数,很多令人发指的罪行通常也都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生。

    但,超过十个以上的人拿着明晃晃的刀,穷凶极恶,刀刀见血地在行凶。这种场景可以带给人的那种赤裸裸的感官震撼与来自本源,让人不自禁毛发直立的恐怖感觉。如果你没有亲眼见过,你是绝对无法想象的到的。

    那是一种让绝大多数人都不可能抵抗的感觉。

    在这样的场景下,依然不怕的人,我到现在为止都只见过五个:险儿、胡玮、刀疤成、大小民。

    何况当时的情况太突然,整个过程又太短。鲁凯他们并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的情况下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扪心自问,就算当时换了是我在场,只怕也是同样结局。

    所以,我连骂都没有骂鲁凯他们一句。他们不是不义气,他们也是有着七情六欲的凡人。

    那帮人走后,他们看到简杰瘫坐在地上,身下的血泊在蓝黄色的镭射灯下也变成了另外一种奇怪的颜色,几个同样颜色的脚印接二连三,伸向门外大街。

    大街上依旧车水马龙,人流如织,这个南方的小城在时代的疯狂中成为了一个同样疯狂的不夜城。

    今夜,唯一不同的是,那些血液的颜色,在每个人的眼中闪烁发光,摄魂夺魄。

    日期:2010-02-0811:35:37

    二十五

    简杰伤的很重。

    重的意思并不是非要命悬一线,或者留下残疾。

    他没有危及到生命,医生也告诉我基本上应该不会致残。但他同样伤得很重,相当重。如果各位不明白这种重的意思。

    那么我给大家说了一个很浅显的比喻:

    北方我不了解,但是各位南方的朋友,大体都应该曾经吃过一道家常菜——筒子骨炖萝卜。各位想必也知道,在做这道菜的时候,需要先在砧板上将那些过大过长的筒子骨剁断。

    第368节

    那么,各位如果亲自剁过的话,一定体验过一个动作,骨头太硬,而你刀法不准,在剁同一个地方的时候,总是会有些许的偏差。于是,几刀过后,你们会看见那些刀痕大体上在一个位置,却像“人”形般,有段距离重合,有段距离分开,剁出来的伤口也是犬牙交错,参差不齐。

    简杰身上的伤口就是这样,而且不止一处。

    他背上的一道大伤口靠近尾端的地方,甚至可以看见往两边裂开的血痕里面,还有一片薄薄的肉片被左边一刀、右边一刀劈开,独孤零零地立于伤口之中,肉片上面的皮肤与完好处没有两样,但是两侧却都是渗着血液与不知名透明液体的粉红嫩肉,白色骨头。

    看到伤口之后,我就知道他们用的不是普通砍刀。

    是杀猪刀或者开山刀,而且那么短的时间之内,剁下去的不是一刀两刀,是很多刀。

    普通砍刀那是用来吓人,杀猪刀和开山刀则是办人。

    有人带着这样的家伙来到我的场子里面,砍了我的兄弟。如果我还认为那是偶然事件,那我就绝对不能算做是一个傻瓜。

    而是sb。

    有些时候,我确实sb。可论到打流,今时今日来说,我胡钦是sb,那么剩下不是傻b的人也就没有几个。

    所以,我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做的。

    然后,当天,就在医院,我用自己的手段与人脉证实了我的猜测。

    和尚。

    接下来,我没有愤怒。

    因为,这已经不用再愤怒了。这样的事情,在江湖的生存游戏里,在我的做事法则中,只有一个解决的办法。

    这个办法不是愤怒。

    是“血债血偿,加倍还之!”

    只不过,正因为我不是傻b,我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于是,这些事情让我感到了极度的震惊与极度的焦虑。

    场子与搬坨子不同,搬坨子是我个人的生意,而场子是我和廖光惠一起所开。

    就算我在搬坨子的方面做了再大的防备,那也只是得罪我个人的问题。这与砸场子,直接挑战廖光惠的权威所能导致的危险程度比起来。

    就如同跳伞和跳楼。跳伞断腿,跳楼送命。

    和尚敢这样做的原因,只可能有一个:他的背后站了一个人,一个可以与廖光惠直接抗衡的人。

    那么这样的人在我们这一亩三分地上面,有且只有一个。

    皮春秋。

    可皮春秋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初我办了直接属于他的小弟——归丸子之后,他都能忍下这口气。现在,就算我强行插手搬坨子,可毕竟也只是直接影响了和尚的生意,而不是他。他能为了一个没有太大关系的和尚这样强出头,与廖宣战?

    这样做的后果,也许导致的可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血案、大火拼,动辄两败俱伤,玉石俱焚啊!

    他真蠢到这样?

    可如果不,答案是什么呢?

    我和小二爷、险儿、地儿都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我的性格是想不通,就先不去想。先拿着精力解决最需要解决的事情。

    目前最需要解决的就是报仇。

    正是我的这种性格,让我得到了所有的答案。

    日期:2010-02-0811:40:43

    二十六

    接下来,我给廖光惠打了个电话。这件事牵涉太广,我想要告诉他今天的所有过程和我的所有分析,并且通知他,我要报仇,然后听听他的看法。

    我本以为皮财鱼这样咄咄逼人,正在一步步漂白的廖光惠也许会因为不想导致那种可怕后果,而叮嘱我先忍下来。或者是利用他的关系与影响力,让矛盾缩小,尽量控制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只是直接发生在我与和尚之间。

    当时,在我给他说完所有一切之后,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对于某件事情,像今天这样迟缓的回答。甚至,在电话里面,我都安静的可以听到他反常急促的呼吸声。

    这种呼吸,这种迟疑,这所有的一切都让我更加紧张起来,我当时就意识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很可能会远远超乎我的想象,而电话那头也许会说出的是一个在我预料之外的回答。

    但,我还是没有想过,廖光惠最终的回答居然那般匪夷所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他的声音在我紧张与期待并存的等待中响了起来,还是那么一如既往的平淡安详:

    “嗯,晓得了。小钦,今后这个事,你不用再问我!无论你怎么搞,我这边要人给人,要枪调枪,全力支持!一句话,莫丢我廖光惠的脸!”

    听着电话里头那个熟悉的语调,对于这种少见全力的支持,我没有丝毫的欣喜。心中突然涌起的只有一种感觉——遍体生寒。

    为什么我会遍体生寒?

    因为,这个电话和今天和尚在场子里面的所作所为配合起来。

    让我彻彻底底地明白了一件事情:

    我市黑道最为强大的两大集团之间,在今晚过后,终于正式结束了近十年来的和平期。开始了一场必定是我无法预估形势,但是却绝对是我无法承担后果的超级大火拼!!!!

    无可克制地恐惧在那个夜晚笼罩了最初得到消息的所有人,就如同明知道有一座巨大到可以让我们粉身碎骨的冰山,即将撞来。

    可冰山的大部分却都还隐藏在窥不见底的深海某处,连避我们都不知道怎么避。

    那一夜,我们四个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一言不发,绞尽脑汁的想着。其实,并没有过多长时间,我们就恍然大悟,明白了过来。

    小二爷是一个谨慎的人,谨慎的人通常都会观察到一些别人不曾关注的东西。他之所以率先想到藏在海水深处的根源,是因为那本来就是一件出现了很久,但一直都没有被我们所注意的事情:

    在我市市中心,有一块不小的地皮,廖光惠早就给我说,批文已经快要下来,并且交代我,让我准备过段时间之后就帮他拆迁。

    而与此同时,江湖上也一直有着另外一种传闻,皮财鱼插足房地产第一块地皮也就是那块。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那是外人见风是雨,不可相信的谣传。我甚至都没有向廖光惠去证实过。

    我非常坚信,廖光惠说过是他的,就一定会是他的。

    可如今看来,不会这样简单。

    只有那块位于黄金地段,价值连城的地皮,可以带来的那些让人想都想不到的利润,才有可能改变这已经维持了多年的微妙平衡。

    才有可能让两位已经脱离了打流阶层的绝对大哥,再次涉足江湖,甘冒血雨腥风。

    和尚、搬坨子之争,那只是一个诱因而已。

    而我,却居然身不由己、首当其冲地站在了这场可以席卷一切的飓风狂波的风口浪尖。

    我唯一能做的是,如何在不直接得罪皮财鱼,更不会让廖光惠失去对我信心的同时,尽可能的让自己和自己的兄弟生存下来。

    在这场我几乎不可能去抗拒的巨大冲突中不成为可怜的牺牲品。

    在接下来的那几天,我度过了人生中最为煎熬的一段时光,甚至连睡觉我都会梦见被人一枪打死,横尸街头。

    然后,一身冷汗,惊魂不定地醒过来,坐在床上,无法入眠,直到天光。

    这样的煎熬中,我再次遇见了一个人。

    一位很久不见的故人。

    第369节

    日期:2010-03-0906:07:26

    二十七

    我与和尚翻脸的事情传遍了江湖。

    在简杰事件之后,和尚的报复行动并没有中止。

    我们以小二爷的名义开办的一家专门帮人收账的财务公司,被人在半夜用燃烧瓶烧了个稀巴烂,如果不是消防来得快,还险些酿成大火。

    来人甚至还学着我们讨债的手法,在公司外面的墙壁上用红漆涂上了血淋淋的三个大字:

    胡钦,死!

    我出于个人爱好,在市体育中心开的一家小拳馆。某天下午,突然闯进了二三十个拿刀的人,一片乱砸不说,还砍伤了几个过来练拳的学员。

    接二连三的事情接踵而至……

    在这样的局势之下,被动的我并没有马上进行还击。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因为,我怕的不是和尚,是皮财鱼。

    当时廖光惠与皮财鱼之间那种一触即发的严峻局面导致了我一反常态的优柔寡断。我真的真的不愿意单凭着一腔热血去出这个头,我早就已经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想,一怒就能拔刀,爽过就行的胡钦。

    不过,事后的一切证明,我也确实是低估了和尚,低估了他那颗为了利益,不顾一切的流子之心。

    所以,我们三兄弟在一天之内,都出了事情。

    那天,最先出事的人是我,就从我说起吧。

    我一直相信这个世界上,冥冥之中,有着一些我们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却真实存在的神秘力量。

    比如房子,同年同时建的,一间住人,一间不住,三五年之后,你再看。住人的房子生气盎然,完好如初,也许变旧了点,但绝对不会坏。

    不住人的呢?长期不住人的房子,你只要进去就会感觉不对,一种莫名其妙,来自周围的阴冷感觉。而且,它一定会变坏,很多地方不应该那么快烂掉的地方都会腐朽不堪。

    这些东西,我不知道怎么去解释,我只能理解为是某种神秘力量使然。

    再比如我。

    我想,那天,我能躲过一劫,也是因为这种力量。

    当天下午四点多钟,因为道上的一个朋友乔迁之喜,请我去喝酒,我从家里出了门。当时并不是上下班的高峰,二十一世纪初,我们市买私家车的人也并不是太多。

    所以,开了没多长的时间,我其实就已经发现后面始终跟着一张金杯的白色面包车。但是,当时的我并没有多想。

    这是生活,不是电影。在生活中,就算你和某位大哥发生了冲突,某张车与你同一段路程的现象,也并不是一个很奇怪的事情。

    于是,就在离朋友家没有多远的一个批发市场前面,事情来了。

    那张白色的面包车想要超车,当时那条路并不是很宽。在我发现它突然从后面插上来的时候,我还专门将方向盘往旁边打了打,让了它一下。

    结果,还是没有避开。

    只感到车身轻微一震,“咔嚓”声传来,我一脚猛踩,与那张面包车同时停在了大路中间。

    本来这车就跟了我很多年,早就准备换,也不值什么钱了。所以,一开始我并不是太生气,只是有点恼火对方司机的开车技术,准备说几句,随便赔点维修费就算了。

    谁知道,还没等我有反应,对面司机座旁的窗户摇了下来,一个胖子探出头,指着我开口就骂脏话:

    “你他妈比的,小杂种,你会不会开车?”

    边骂,那哥们就边打开门,准备走下来。

    这下,我的火气上来了,连车都顾不上熄火,只是把手刹一拉,就准备开门下去干架。

    然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大家知道,那种金杯的面包车,除了司机座两边一边有一个门之外,里面的人想要下来,就只有通过车身右边一扇往车尾横拉的大门。

    但是,当时它是从我的右边超车,与我相撞的地方是靠司机座位的这一侧,整个车的玻璃窗也都关着,现在想起来好像还贴了膜。

    反正当时坐在车里的我根本就看不到车里的情况,更看不到那边门有没有下人,下了几个人。

    我只是想着早点下车,好去干那个嘴里不干不净的傻b。

    可是我打不开,连扯了几下,车门都纹丝不动。这张车虽然旧,但是一直都非常皮实,更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车门打不开的情况。

    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在不经意的情况下将门柱锁死了。我还专门盯着门柱看了下,并且往上提了提,门柱纹丝不动,根本就没有锁。

    没有任何问题,可在那两三秒钟之间,我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它。

    我有些无助,也有些急切地看了看外面,以及对方那位骂骂咧咧,已经下车,准备走过来的司机。

    然后,我就感到头皮上面猛然一麻,马上松开了一直抓着门锁的手,飞快地松下手刹,将挡一挂,一脚油门,车子在对方的车身上刮出刺耳响声,冲了出去。

    因为,那一刻,我看到了一些迹象。

    很不对头的迹象。

    日期:2010-03-0906:09:17

    二十八

    两车相撞的地方是在大街。

    不远处就是一个批发市场,虽然是下午,人不算很多,但也绝对不少。在车子相撞的响声与对方司机骂我的声音传出来之后,路的两旁已经有些爱看热闹的闲人开始往我们这边靠了过来。

    但是,当我抬头看的那一刹那,我看到车子斜前方,几个本来正开开心心,一脸幸灾乐祸走过来的路人,突然间就停在了原地,一动不动,而且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

    我有些懵,下意识地想要分辨出那种奇怪表情是什么的时候,几乎是在同一瞬间,答案就已经在脑子里涌现了出来。

    恐惧!

    多年前的那个元宵节,我跟着三哥一起去招待所后面那条小巷的烧烤摊里办黄皮时,那些坐在旁边吃宵夜的人们脸上一模一样的恐惧。

    两张车虽然相撞了,可是彼此速度都不快,更没有谁受伤死亡,血流遍地的情况发生,这些人怎么会如此恐惧?这是一个很没有道理的事情。

    同样,我也只不过刚刚冒出了这样的念头,眼角就看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我看到离我车头的斜前方一两米远,也就是白色面包车的车头处,飞快地冲出了几个人,领头的那两个,刚刚冲过车头,看到我还在车里面的时候,脸上表情明显一愣,有些意外,也有些不知所措,脚步不自禁地就放慢了下来。

    后面有多少人,因为被车头挡着,我并没有看到,但是我知道应该不少,而且每个人跑的脚步都和这两个人一样很急。因为,最前面两人的脚步一慢,停在车头那里的时候,他们的身体还明显被后头跟上来的人挤得动弹了两下。

    那一刻,我还看到了对方司机弯着腰敲打我车玻璃的时,脸上那副急切中有些恐慌的表情;还看到了开始那几个准备看热闹的人,转身想要逃离,还未逃离的身影。

    还看到了,前头两人手中,用报纸和衣服包好的长条包裹,以及包裹下面,露出来的又圆又粗的黑色钢管。

    那个东西,我太熟悉太熟悉,因为无数次,我也曾经端着它,看到过别人眼里的害怕与绝望。

    枪!

    我的车发动起来,在刺耳的刮擦声中,在对方几个靠近我车头的人避之不及的躲闪中,在大街上猛然间爆发出的尖叫、怒喝中……

    我的车带着我狂跳的心脏与浑身的冷汗一起,扬长而去。

    所有一切,写来费时。当时发生,不过十秒。

    关于这件事情,还有两个地方要说。

    第一,当我离开的那一瞬间,方向盘打得太急,油门踩得太猛,启动太突然。我知道碰擦到了旁边一个准备看热闹,却又还没有来得及撤离的人的自行车。并且,我还听到了他的痛呼声,我想,那天他可能多少受了点伤。不管阁下有没有看这本书,小弟给你说声:对不起,不好意思了。

    第二,我的车门没有任何问题。当我逃离了现场,下车的时候,一下就打了开来,干净利落,完美无瑕。

    我一到朋友家,不顾朋友们的关切,一脸煞白马上就给小二爷打了个电话。我知道,有人要办我了。无论是白色金杯车上下来的那些人脸上凶狠的表情,还是他们各自手里黑黝黝放着冷光的家伙,都明确无误地告诉了我这一点。

    我想,如果当时我能够打开门,并且下了车,就算不被当街办掉,在他们的胁迫下被抓了去,那么结局也一定是非死即残,不用怀疑。

    所以,我需要通知下小二爷:事态的危险程度已经远远超越了我们起初的估计。

    但是,无论我怎么打,小二爷都没有接。

    因为,当时,他也出了事情。

    (短短个把来月,一百三十斤的体重变成了一百零四斤,这就是没有更新的理由。谢谢大家关心,祝大家开心)

    第370节

    日期:2010-03-1223:43:00

    二十九

    小二爷那天在我市最大的珍珠大酒店和朋友谈一件挺重要的事情。

    是由贾义开自己的车送他去的,也许是因为在市中心地带,人多车多的缘故。一路上,两个人都并没有任何被跟踪的感觉。

    但是,事后我们分析,当时,一定也是有人始终尾随在后了。

    不然,危险降临的不会那么快。

    贾义送完小二爷,车都没有下就直接先走了。小二爷赶到珍珠大酒店包厢的时候,他约的那两个朋友都已经到场。一番客气寒暄之后,三个人坐下,喝了起来。

    据他说,也就是刚端杯,两三杯酒喝完,四五杯酒还没有下肚的样子,他就听到包厢门外传来了服务员小姐极为惊恐的尖叫声。

    还没有等屋里的人反应过来,“嘭”地一声,包厢门就被人一脚踢开,一大伙人呼呼咋咋地飞快冲了进来。

    小二爷当时根本就没有看清是些什么人,他只是下意识地感觉到,这些人是冲他来的,他本能地起身,想要跑(其实也跑不出去,包厢就那么大,也只有一个门)。

    可还没有等他的人完全站起,就被一刀劈翻在了桌子上。

    到这个时候,他才看清了来人的面貌,以及他们手上拿的各种刀枪。

    那些人在砍了小二爷一刀之后,并没有继续在包厢殴打他。他们只是把刀枪对着小二爷的几个朋友,狂吼了两句,试图控制下了局面。就将一把枪直接顶在了小二爷的左眼窝,几个人架着他,转身要出门。

    那天,如果小二爷被带出了这个门,被带出了这个酒店。他的下场就和我开始下车的下场一样,不死即残。

    但是,他没有。

    因为,这个包厢里面有一个人。

    一个小二爷今天专门请过来,是主要宴请对象的人。

    按理说,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廖光惠亲自来了,也一定镇不住场面!因为,归根结底,所有事的背后本来就是冲着他而去。他要真在的话,不直接绑他就算不错了。

    那么,为什么,这个人却能震住场面,并且救下小二爷呢。

    难道他的小弟比廖光惠多?非也。手段比廖光惠毒?非也。名气比廖光惠大?非也。

    那么到底为什么呢?

    答案很简单:

    这个人是场面上的人。

    具体是哪个部门,什么职位,我就不说了,这里面牵扯到一些永远都不能写,也永远都不能说的私事。

    我只能说,他是一个流子最怕的部门的人,他的职位只要说出来就可以震住我们市几乎所有的流子,他在当时的名气更是基本等同于流子的祖宗。

    而几次的交道,让我深刻了解,他更是一个手段高超,精明厉害到让我高山仰止的人。

    就是他,在这些人一进门的时候,立马意识到这些人并不是一时冲动的行为,而是处心积虑地想要办人。

    对付这样有组织,有预谋的犯罪行为。在我们市,当时来说,那是绝对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他更牛逼了。

    所以,他没有恐吓,也没有暴怒,更没有冒着危险去反抗。

    他只是一眼就看出了谁是领头的人,然后安安稳稳坐在那里,在那些人驾着小二爷准备出门的时候,拿起桌面上的手机,报出了自己的名字与身份之后,不愠不火地对着那位领头者,说了这样一句话:

    “哎,听你们口音也是市里的人。你听好一下,今天,你们只要敢把这个人带出门,我马上就打电话,两个小时之内,我找到你们。”

    没有人不相信!

    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后,没有一个人不相信。每个人心底都同样清楚,两个小时之后,一定会被他找到,如果被他找到了,那又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如果不想惹下天大的麻烦,只有两条路:杀了他灭口,或者放人。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杀不得的,连动都动不得!

    能出来负责办绑架这种事情的人,一定都是得力的人。他们打了这么多年的流,这个道理,怎会不懂。

    所以,他们只能放人。

    所以,他们只能是目瞪口呆,两股战战,自认倒霉。

    但是,他们不算太倒霉,真的不算。

    为什么,我写自己和小二爷所遇到的事情写得这么快?不是因为我改了向来吊人胃口不偿命的风格。

    而是因为,比起当天发生的第三件事情而言。

    这两件只能值这么多的文字,写多了不值。

    那些奉命去办第三件事的才真正倒了八辈子血霉,才真正值得我多放些文字在他们的身上。

    不信,大家看看这两个字:

    险儿。

    我们当天出事的另外一个就是险儿。

    哦,对了,一定会有朋友问,为什么那样身份的人会和小二爷在一起吃饭,居然还会为他出头。

    好问题。

    我也给个好回答:

    自己猜。

    第371节

    日期:2010-03-2920:10:29

    三十

    自从我开始写这个故事以来,几乎每天都可以收到一些读者私底下给我的留言,他们说想要跟着我混,想要在这个弱肉强食,没有公义的社会去体验一下快意恩仇,刀断是非的感觉。

    一开始,对于这样的留言,我会尽心的回复,我试图告诉他们,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选择。后来,也许是人本身的惰性,也许是我已经开始看穿网络的戏弄与不真实。我变得很少回复。

    只是,不论留这样信息给我的人们,他们是真心的这样想,还是只因为想要试探我是否真是个流子。

    其实,我都理解他们。

    因为我和他们一样,我们都活在一个混账的人世间。在这个人世间里面,分不清真假,断不了好坏;有些人得到了太多,有些人却一无所有;有些人可以巧取豪夺,有些人却被吸尽膏脂;有些人踏在众生之巅,有些人却被压断脊梁;有些人享受了世界,多数人却被打成了奴才。

    人们的心中有着太多的不忿,太多的压抑,太多的压力,需要发泄出来。

    但是,我还是想说,无论怎么样,不管活得如何的悲惨,至少你还是一个人。

    一个可以堂堂正正,昂首挺胸活在阳光下,拥有七情六欲,享受平凡却又真实的小幸福的人。

    可如果你变得像我这样,如果你一旦提起了刀,踏上了打流这条路,你就不再是人了。你将失去现在看来不值一文,日后悔之莫及却又永远都不会再拥有的一切。

    这是一种多么巨大的痛苦?也许,在看过了下面这个发生于险儿身上的真实故事之后,你会有所体会。

    其实,现在想来,这件事情我和小二爷是需要负一定责任的。在我们两个人出事之后,我们先后回到了场子里面,但是我们却没有一个人通知险儿。

    因为,第一,我们当时还并不确定是谁幕后策划的这件事情,确定不了对手就没办法行动。不行动的话,告诉他除了多一个人忧心之外,也没有其它的用。再说,我们也不是刚出道,从来没有遇过事情的小流子。打打杀杀的事情早已经见得太多,多到让我们每个人都有些麻木;第二,当天地儿也单独出了门,但是他没有遇到任何事情,我们就想当然的认为对手的目标只是向来作为主打品牌的我和小二爷两人;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险儿在陪他的家人。

    那天一整天,险儿都很高兴,也很幸福。

    自从开始打流以来,他给他的家庭带来的只有痛苦与悲伤。

    尤其是他这次跑路之后,他每一次回到九镇家里,再出门,他的妈妈都会送出很远很远,一直送到九镇边上神人山脚下通往市区的那条公路旁。险儿说,无数次,他都在汽车的后视镜里看着自己的母亲越变越小,直到朦胧。

    他的妈妈担心自己的儿子这次一走,又会像上次一样,数年都不曾归来,或是……永远。

    险儿其实是一个非常有孝心的人。他每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也感到很伤心,也曾很多次都想过不打流了。

    但是,他回不了头。

    因为不打流的理由虽然有千千万万条,回不了头的理由却也有一条:

    一个已经结下了无数仇家,犯下了很多血案,无论在警方的案底还是在道上的资料都快有一尺来厚的人;一个从少年时代就开始打流,堕落懒散的流子生涯,导致白天基本起不了床,一到夜晚却精神焕发,用惯了如同流水般来去无踪的钱,而根本不知道节省,攒钱为何物的人;一个算牌、数钱、出刀、拔枪的速度比翻书写字打电脑要快得多的人;一个习惯拥着女人睡觉,却不知道对方是否爱过自己,自己又是否爱着对方的人;一个睡觉之前,不把门窗关好,并且在门后抵上一把凳子,枕头下放着一把枪,后背靠着墙,就绝对不能入睡的人;一个从小就被街坊邻居背后议论指点,责骂讨厌,现在走在街上却人人尊敬,而这种唯一的尊敬只是来自于他的凶狠手段所赚取的金钱与名声的人;一个如果不往上走,就会被下面踩的死无葬身之地的人;一个过了今天,根本就不知道有没有明天,更不用提什么规划未来的人。

    他不打流又还能去做什么?又还能靠着什么去生活?

    这就是人们口中经常所说到的那句话:

    回不了头。

    这样一条理由,无奈,无力而又无情,偏偏重若千钧,足抵万条。

    正是这样的心态,让险儿对于家庭一直有着一份很大的愧疚感。今天,他终于等到了一个报答的机会。

    从小和他关系极好的姐姐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结婚了,父母专门进城来找他商量女方摆酒设宴的事情。

    险儿拿出了五万元钱,又陪着父母一起去订好了摆酒时需要的烟酒、糖果之类的东西,然后再去了一趟“周大福”,为她姐姐选了一对“百年好合”的小金人。

    这一天,险儿,真的很高兴,很幸福。

    并不是因为他给了家里金钱,钱买不到,挽不回的东西太多太多。钱,永远都不是万能。

    但是,通过金钱,让他找到了一点安慰,对于自己良心的安慰。

    这个世界上,没有钱,也确实是万万不能。

    只是,幸福永远都是短暂的,尤其是对于我们兄弟这样的人来说。我们犯下了太多的罪孽,三尺之上,漫天神灵也就剥夺了我们长久的幸福。

    偶尔赏赐的幸福只是让我们更加明白到那种得不到的痛苦。

    所以,险儿的幸福结束的很快,就在当晚,就在他同样幸福了一天的父母身旁。

    日期:2010-03-2920:34:28

    三十一

    也许是在外头漂泊的那段岁月中,两人只能生死相依,彼此扶持的缘故。大海与险儿,除了睡觉不在一起之外,基本上每天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回到我们市之后也是一样。

    险儿为此还曾经当着我的面骂过大海几次,说他穷地方出来的,当贼当习惯了,没眼界没出息,一天到晚只晓得跟在屁股后头,也不知道自己去多交几个朋友。

    每次,大海都是耷拉着脑袋,也不回嘴,一边任险儿在那里骂,一边显得非常认真地频频点头。可骂过之后,险儿起身,他还是照样跟着一起起身,骂得狗血淋头依旧不悔,屁颠屁颠走在后头。

    当时,大笑不已的我们,谁都不会料到,就是大海这样没有出息的习惯,日后居然会救了险儿一命。

    出事那天,险儿并没有开车。

    他想要好好陪陪父母,嫌开车不如打的方便。而身边的大海虽然在这段时间已经学会了开车,却又还没有驾照。

    第372节

    他们四个人白天把该办的事情都办好了之后,准备去吃晚饭。吃饭的地方定在我们市城西,离险儿住的那个小区不远处的一家小火锅店。

    在赶去的路上,险儿就给当时已经在跟随他办事的小黑打了一个电话,让有驾照的小黑帮他把车子开过来,等下吃完晚饭,他要送父母回九镇。

    冥冥间注定,这个再也平凡不过的电话,成为了那个血腥夜晚的起源。

    自从进入市区跟随廖光惠以来,我们兄弟在江湖上就已经名声鹊起,日渐当红了。可是,在打拼的期间,险儿远在关外。

    现在,虽然他回来了,归来的时间却也并不长,更加不曾做过任何一件足以引起道上朋友们重视的事情。

    所以,除了有数几个像廖光惠,龙袍海燕,和尚兄弟等与险儿打过交道的人之外,真正能够认识他的人并没不是很多。对于我们市的江湖来说,当时的险儿还仅仅只是一张生面孔,一个陌生人。

    打流并不是武侠小说中的江湖,基本上不可能有那种组织极为严密,情报网络无孔不入的帮派存在。

    像险儿这样初来咋到的陌生人,别人很难知道他每天喜欢做什么,经常去哪里等等这些比较私人的事情。

    但是,险儿有一个很显眼的特征。

    前面我说过,我们市是一个不大的二级城市。在二十一世纪初,中国的绝大部分二级城市中,奥迪a6并不是一种大家都能买得起,跑烂大马路的常见车型。

    那么,有着一张号码很牛逼,很好记的车牌,还是一个年轻帅哥开的奥迪a6,那就更不常见了。

    不常见到几乎每一个路过的人都能注意到,想得起。

    很不幸,张总送给我,我给地儿,地儿不要,给小二爷,小二爷却又转送给了险儿的那张奥迪a6车,就有一张很牛逼,很好记的车牌。

    而险儿,也刚好是一个非常年轻,非常英俊的司机。

    这,就是一个比任何线索都要更好的特征。

    那天,办险儿的人就是盯住了这个特征。

    因为,几乎是在小黑开着那张奥迪车赶到火锅店的同一时间,那些人也就接踵而来。

    日期:2010-03-2921:00:40

    三十二

    一般,险儿不用车的时候,车子都会停在我们夜总会前面的私人停车位上,以方便我们其他的兄弟用车。

    那天,车子就是停在那里。而那批人,想必早就已经在附近守候了不短的时间。

    小黑当时正在女朋友开的一家小服装店里陪女朋友一起吃盒饭,接到险儿电话之后,马上打了张的士赶到夜总会下面取车。

    当时的时间大概是傍晚七点钟的样子,那个时候,我其实已经打电话告诉了正呆在场子里面的贾义,我在傍晚所遇到的事情。而小二爷也会在不久之后就回到场子里面。如果小黑在取车的时候能够去一下楼上,那么他就会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那么,后面的故事也许就不会发生。

    只可惜,他并没有。

    他只是在底下一楼险儿专用的那个电子储物柜里面拿出了备用钥匙,然后直接开走了汽车。

    至于身后不远处的路面上,是否有过一张始终尾随在后的车,根本不曾多想的小黑一无所觉。

    十多分钟之后,汽车停了下来,停在了险儿与他们约好的那家饭店门口。

    这是一家在很多二级城市中常见的那种生意很好的小饭馆,小小的门面,不是很卫生,却一定很美味。

    这家饭店的特色是小火锅,桌底一个微型液化气罐,用根橡皮管子连着桌上一个油乎乎的小火炉,架上一锅又红又辣的锅底,边涮边吃,便宜美味,很是惬意。一到入夜,生意爆棚,老板就将桌椅摆在了门前的街道上,兼营宵夜。

    险儿他们几个人当时就坐在店外人行道的一张桌子上,小黑赶到的时候,险儿和他的父母已经开始吃了,大海却不在。

    大海是甘肃人,正如他脸上的皮肤受不了我们这里潮湿的气候,而长出一层又一层青春痘一样,他的味蕾也实在是有些受不了我们这个地方的菜肴中特有的辣。

    所以,在火锅一端上桌,他心惊胆战地瞟了半眼那一锅被辣椒铺满的红汤之后,打了声招呼,径直跑到旁边一家卖烧烤的摊子去点烧烤了。

    他离座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小黑落座。

    小黑坐下不到两分钟,那些人也就赶到了。

    当时,险儿刚好仰头喝完面前的一杯啤酒,酒杯还没有完全放下来,就看到一张白色面包车缓缓停到了四五米远处的街道旁。

    大概停了四五秒钟,不见人下来,车灯也没有熄。险儿当时还骂了一句:

    “这个卵人,不吃饭就走沙,停在这里做什么,车灯也不关,对着别个照,照死个人!”

    他的话刚出口,他的妈妈就搭腔了:

    “别个停个车,关你什么事?你这个伢儿,怎么还是这么一个混账脾气,你这么大了,脾气要改下沙,这个脾气今后要吃亏的。”

    险儿并没有回答他妈妈嗔怪责备的话语,因为眼前出现的一个场景,让他已经顾不上回答了。

    几乎在他妈妈说话的同时,车门“唰”地一声,向旁边打开,几个年轻人快步走了下来。

    每个人手里都拎了一个东西。

    一个狭狭长长,或用报纸,或用衣物包裹着东西。

    险儿当时就意识到了危险。因为,他知道那些人手里拿的是什么。无数次,他办事的时候,也是拎着同样的包裹。

    没有谁会吃饭的时候带上这样的东西。

    他准备提醒小黑了。

    他却还是没有说出来。

    因为,他又看见了两个人。

    两个最后从车上下来的熟人。

    走在前面半步的男子,个子不高,也不矮,却有着一个和身体极为不协调的大肚腩。整个脑袋上的头发都几乎剃光,只有头顶处留着一片短短的青茬子。

    又短又粗地脖子上挂着一根拴狼狗都绝对绰绰有余的硕大金项链,脸上的皮肤白皙光洁,却长一个红彤彤,如同橘皮一样的酒糟鼻子。

    走过来的样子,气派之大,如同霸王在世,高官出巡,彷佛这条街上只剩下他一个是人,别的都变成了不屑一顾的癞皮狗。

    这个男子身后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出头的男人,一双狭长的眼睛带着死死盯着险儿,一言不发,半边嘴角上挂着一丝奇怪地笑意。

    整个人的感觉显得充满了仇恨,得意与残忍。

    吴总,和那天饭局中姓冯的小子。

    险儿认了出来。

    于是,他也站了起来。

    第373节

    我见过很多的正值年少或者即将而立的朋友,他们当中很多人都会带着些许的得意给我说,他们做了什么事情,父母是不知道的,父母是不懂的,父母是不能理解的。

    其实,他们不知道,不懂,不能理解的是他们。因为,无论年纪大小,他们真的还只是小孩。

    父母也曾年轻过,他们经历过的事情也许要比我们看过的事情更多。

    几十年来的阅历,几十年来的积累,有些事情,就算他们没有做过,又怎么会看不明白。

    永远都不要低估老人的智慧,就像永远都不要羞辱年轻人的真诚。

    险儿给我说,当他站起身来的那一刻,他的眼角其实已经看到了自己身旁父母的表情。

    他的妈妈抬头看着他,眼里满是惊恐,伸出的手,伸到一半却又停了下来,不知道是该拉他,还是不拉。

    他的爸爸却已经放下了筷子,非常紧张,却又万分专注地盯着对面走过来那些人的一举一动,除了闪烁不定的目光,身体不动分毫。

    险儿说,那一刻,他知道,他的父母也和他一样。意识到了危险的来临。可是,在那一刻,他只惟愿自己的父母是个傻子,是个呆子,是个什么都看不明白,什么都体会不了的人。

    他更希望,自己没有打流,没有仇人,就算是打流,就算是有仇人,就算是要他死,也不要在眼前这个地方。

    这个可以被明察秋毫的父母看得清清楚楚的地方。

    只可惜,我们是流子,是不被菩萨保佑,不被上天眷顾的人。

    我们的祈求,神灵是听不到的。

    在我们的身上,该来的厄运,再怎么悲惨,也会直接而残酷地来临。

    险儿的身体上升,屁股已经离开座位,但是双腿还没有在椅子与桌面的狭小缝隙中完全摆直的那一瞬间,他看到对面一直凝视着他的那双狭长眼睛中,兴奋到有些残忍的光芒爆盛了起来,然后他就听到一个巨大的开口音从冯姓小子的口中吐了出来:

    “砍!”

    还是在九镇的时候,道上一些吃过险儿亏的,或者是亲眼见他让人吃过亏的人们就给他送过一个外号:

    日天。

    日天这个词在我们当地俚语中的含义非常广泛。不是以这种俚语为母语的人群很难去理解它独有的生动内涵。

    这个词可以理解为勇猛,嚣张,不可一世。但是,它绝对不是一个褒义词,严格来说,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贬义词。

    因为,除开上面那些词汇之外,通常人们提起它,更多的是代表了莽夫、愚蠢、不可理喻之类鄙视调侃的意思。

    所以,一直以来,在很多并没有深入了解过险儿的人们心中,他不是一个能做大哥的人,更不可能是一个聪明的人。

    其实不然。

    只说一件事就足可以证明:虽然险儿外在表现出的勇猛与真正的“日天”们并没有太大不同。可是,真正的日天们要么跑路;要么犯事被抓,被枪毙;要么横尸街头,半身不遂。例如刀疤成、例如当年头号大哥李杰最好的兄弟宋江;例如很多很多其他的人物。

    险儿没有。

    他只是依旧披着头号日天的名号,活在这个世界上,比很多人都更好的活着。

    这,就是他和日天们不同的地方。

    当听到冯姓小子那声狂喊,已经走在身前很近地方的几人拔出刀来砍向险儿的时候,险儿就做出了一件不是日天做的事情。

    “啪”的一声,凳子翻到在了地面上,横空出现的凳子脚甚至还几乎将险儿绊了一个跟头。

    但是,他还是跑了,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跑,仓皇而逃!

    面对着突如其来,却可致命的险境,面对着好几把不同样式的刀枪,面对着占据绝对优势的敌人人数,没有人能克服最深的本性,没有人会不逃,绝对没有人!

    这才是真实的人性与生活。

    险儿本来可以跑掉。想要追上一个一心逃命的人,从来就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只可惜,那天,险儿的身边坐了两个人。

    两个就算欺天灭地,也绝不能负的人。

    当险儿转身开跑的那一瞬间,他的父母都站了起来,不分先后,完全忘掉了危险,忘记了刀枪,悍不畏死地站了起来。

    为了那个虽然不听话,却也是他们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幸苦拉扯大的血脉独子。

    他的妈妈大叫了一声:

    “老儿!!!”

    他的爸爸也同时大叫了一声:

    “你们搞什么!!”

    妈妈的声音凄厉,绝望,恐惧,悲凉;爸爸的怒吼愤慨,坚定,悍勇,威严。

    就是这两声喊,让本已经被逃生本能激发的忘掉了一切的险儿回复了清醒,他狂奔的脚步还来不完全及停下,但是他的脑袋却向后扭动,看了过来。

    然后,他不再奔跑。然后,他发疯一般冲向了原地。在周围食客惊恐不已的躲避与尖叫声中,他又成为了那个“日天”。

    因为,在回过头的那一刻,他刚好看到了让他狂怒到浑身发抖,让他只想要杀尽所有人的一幕:

    他看见两位老人都站了出来,父亲转身迎向了飞快扑过来的吴总他们,母亲却奔往了另一个方向,正在逃亡的儿子。

    他的爸爸站在了桌子的外围,有些畏惧但又义无反顾地试图阻挡一个年轻人的脚步,根本就不曾注意到旁边的一根铁棍却也无声无息,毫不留情砸向了他的脑袋……

    第374节

    他的妈妈已经哭倒了没有声音,如同一个破败的麻袋般瘫倒在地上,只是,那双手,那双曾经为他把过尿,替他穿过衣,却一定不曾打过架,拿过刀,已经在岁月中变得苍老粗糙的手,依旧死死抓着身前另外一个人的裤管,任其拖拽,未曾放开。

    直到这个时候,开始几秒间始终都傻傻坐在位置上,还完全没有摸清状况的小黑才回过神,抓起酒瓶砸向了离他最近的一个人……

    很多人说过,义字当先。

    义字是很重要,小黑那天也很义气,悍不畏死,对抗强敌。但是,千万记着,生死存亡,忘掉一切去帮你救你的只会是那两个人,那两个生你养你,绝不弃你的人。

    也许是险儿暴怒癫狂的气势吓到了跑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也许是那个人根本就不会想到,以如此快速度飞奔逃跑的人怎么会突然之间,转身回来,而且速度更快,快到他还来不及反应,对方就已经赶到了面前。

    这个人只能是下意识地举起刀,砍向了前面那个已经在瞬间变得如同魔鬼般可怕的男子。

    当刀劈到险儿肩膀上的时候,我想这个人心中一定很清楚地明白,自己的这一刀已经没有力气了,或者是使出的力气再也没有办法用老了。

    因为,险儿的双手飞快掐住了他的脖子,一口就咬在了那个人的脸上。

    写到这里,很多朋友也许会认为险儿这样做很没有面子,不屌,甚至有愧于他向来悍勇的形象。

    我只能给这些朋友说:你们经历的太少,太少。但是你们也太幸福。你们幸福到从来就没有机会去体验那种恨到骨子里面,让你浑身上下所有的肌肉,血液都沸腾想要爆炸的感觉。

    那种感觉的可怕根本就无法形容。我只能告诉你们,它可以让人在刹那间完全失掉人性,打回原形,变成禽兽!

    真的禽兽!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就会明白,为什么险儿明明有手有腿却不用,偏偏要像个禽兽般去用嘴咬人。

    因为,畜生最大最根本的武器就是牙。

    我只希望,你们永远都莫要体会到那样的感觉。

    每个人都惊呆了,旁边甚至还传来了来不及逃掉,而目睹这一切的食客们呕吐的声音。

    只有险儿的妈妈,她没有管身边已经被打倒在地上的老公,她只是依旧抱着那个已经同样被惊呆,根本没有再向前跑的年轻人的小腿。她的目光则看向了自己的儿子。那一刻,她害怕了,发自内心最深处,撼动了灵魂的恐惧完全笼罩了她。她的嘴里发出了一声复杂到让人毛骨悚然,再也无法忘记的惨呼声:

    “老儿!!!!!!!!!!”

    后来,险儿给我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足足有一分多钟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他不说,我也不说,我只是那样安静地抽着烟,看着他。

    带着对于他,也对于我自己最深情的怜悯。

    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他的眼眶是的,遍布了血丝的红。

    因为,他知道,当时那一刻,他妈妈的恐惧也许并不仅仅只是因为这场血腥的仇杀斗殴。也许更多的是因为他,那个在自己亲生母亲眼前变身成为了魔鬼的,黑暗而邪恶的他。

    妈妈的喊声惊动了险儿,同时也惊动了姓冯的小子。

    他无声无息地走了过来,走过了被打倒在地的险儿父亲身旁,也走过了被刀架在脖子上一动不动的小黑面前,来到了险儿妈妈的后边。

    他只是轻轻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险儿妈妈的头发,将这位妇人的半仰着看往儿子的脑袋扯向了上方。然后,再伸出另一只手,将手上的砍刀放在了那段被岁月刻上了划痕,变得壮硕,已经不再美丽的脖子前方。

    再然后,他抬起了头,顺着险儿母亲之前仰望的方向,看向了那个濒临疯狂的男人。

    对视几秒,险儿跪了下来。

    吐出了含在嘴里的那一块肉,带着满嘴的鲜血,在被他咬伤的那个人同样疯狂的叫骂,发泄,反击中;在父亲躺在地上的呻吟中,他旁若无人,露出两排染的通红的门牙,大哭着跪了下来。

    一次次的被打翻,踢倒,一次次又挣扎着站起,跪的笔直。

    直到冯姓小子得意地笑着放开了他的母亲;直到吴总示意手下的人走过来,扶起他,将他架往停在路上的白色面包车;他却依然痛哭不止,像一个绝望的孩童。

    那一天,险儿有生以来第一次的屈服了,也有生以来第一次地崩溃了。放掉了平日所有的坚强,忘却了多年全部的伪装。

    在敌人的得意与至亲的绝望面前,他变成了一个软弱到真实的男人。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事不过三”。

    和尚一天之内,要办我们兄弟三人。首先,车门无故关闭,让我躲过一劫,是为命大;然后,贵人在场,出手相救,小二爷平安无事,是为福大。

    第三个被办的就是险儿。

    也许是险儿的这个小名本身就起错了,注定他的一身比之其他人而言要更多险恶。那一天,他并没有躲开这场劫难。

    他成为了我们兄弟中,唯一一个被绑走的人。

    只是绑走险儿的时候,吴总和冯姓小子们根本就不会料到,在离这个软弱的男人并不太远的地方,在目睹了所有一切痛苦的地方,就在几步之遥的另一张大排档桌子旁,还有着一双如同冯姓小子看向险儿的目光一样的眼神在死死盯着他们。

    充满了仇恨、兴奋与残忍!

    是的。在这个局中,从头到尾,一直都少了一个人,一个让这晚夜色变得更加浓郁的人。

    这个世界上人不分贵贱,但是一直都分等级。

    譬如美丑,譬如贫富,也譬如党官蚁民。

    我们都自觉或不自觉地陷入到了这种被我们自己所批判的错误价值观中,无法自拔。

    第375节

    看这本书的人里面,一定也会有很多人的曾经或者正在遭受这样不公平的待遇:或许因为你的长相不佳,所以不能像邻桌那位美女同学一样找到自己向往的爱情;又或许因为你出身贫寒,而得不到那位不学无术,却有个好爸爸的朋友那般的辉煌腾达。

    无论在哪里,这些无法改变的东西,都压得你不堪重负,倍感心酸。

    大海也是一样。

    没有人真的看起过大海,至少在这个夜晚之前。

    他土气,木讷,就算穿上一件龙袍都不像太子,还操着一口与我们格格不入,融合南腔北调,极不好听的方言。

    险儿骂他,他殃头搭脑,一副要死不死,却又三棒子都打不出个屁来的神情;换做别人骂他,就算是我,他也是犟着脑袋,满脸不服气,爱听不听,牛逼的很。

    险儿给我说过,他们在外面如何生死与共,富贵相存。也说过大海的命多么苦,尝过了多少辛酸。更说过,大海跟着他之后,多么的死心塌地,有多么的忠诚,勇猛。

    在与外蒙古交界的边境线上某个城市,那里有个真真正正存在的黑市,险儿替人办事过程中,与俄罗斯的黑帮起了冲突。大海是如何一匕首就捅翻了一个像头熊般的老毛子,浑身是血,左冲右突,将险儿从被围困的小巷中救出来的经过,更是险儿经常提起的事情。

    但我们还是有些看不起他。

    不管是欺生也好,排外也好,还是大海本身就让人感到有些讨厌的样子也好,我们就是看不起他。

    拿过刀,捅过人,办过事,这没有什么值得我们去尊敬的地方。我们每一个人,都办过事,我们就是靠着办事来生活的流子。

    险儿口中,大海再勇猛,再屌,在我的心中,他最多也只是一个豪勇匹夫。

    我做梦都不会想到,这个向来被我看不起的人,居然会有着如此细腻的心思,如此隐忍的性格,如此冷静的态度,如此坚定的忠诚,如此狠毒的手腕。

    那天,就是他这样一个人,凭着一己之力,改变了所有的一切。

    其实,当吴总他们下车围过来,冯姓小子口里狂喊了一声“砍”,险儿转身就跑,周围食客纷纷起身躲避的时候,大海就已经闻声赶到了现场。

    他亲眼目睹了几乎所有一切,但是,他没有动。因为他知道,无论当时的他做出什么事情,除了给险儿父母的身上增添更大的危险之外,都只能是于事无补,没有任何意义。

    一直到险儿被人架起,押向了面包车的同时,张大海就已经扔掉了手中一大把羊肉串、牛蹄筋之类的东西。

    他非常非常冷静地走到一旁,摆着一个小火锅的桌子前面。

    然后,他生怕被烫到一般很细心地端起了香味四溢正在沸腾的火锅,放到一边。然后再弯下腰,关闭了那个微型液化气罐的气阀,并且抽脱了上面连着炉子的那根橡皮管。

    在车开动的那一刹那,他也同时走了回来,走到了险儿父母与小黑的面前。

    他捡起了险儿跑之前,没有来得及带上,已经掉落在地面的小拎包,甚至还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他没有去扶险儿的父母,他只是操着一口极为奇怪独特的北方口音,边拍包边对瘫在地上小黑说:

    “小黑,没有事吧?”

    得到了小黑肯定的回答之后,他继续说道:

    “那好,等下,你送干爹干妈回去。”

    接着,他又看向了险儿的父母:

    “爹妈!你们放心,大哥今天一根毛都不会掉!”

    说完,不待险儿父母回答,他拎着小包和液化气罐,坐上前面一个看热闹的摩的(当地特色,一种私人营运载客的摩托车,功用类似于的士)司机的摩托车,扬长而去。

    我们这个市的市区面积并不是很大,一条大江隔为南北二城,南城是多年前的商业区,也是如今新兴的开发区,当初小黑简杰两人办归丸子的地方就在城南。

    公元二千年之后,市区建设规划的重点移到了城北这边,所以城北也就成为了主城。城北城南之间有一座大桥相连。

    在大桥靠城北这边不远的地方,有个地方叫做战备桥,因在抗日时期屯军备战而得其名。这个地方在二零零零年之前原本是属于比较偏僻老旧的城区,除了一栋栋建国初就已经修建的国有企业老宿舍楼之外,一无所有,甚至公路两旁的街灯都是习惯性地亮一盏灭一盏。

    不过,这样的情况,在二零零零年得以完全改变过来。

    因为,这是一个娱乐的世界,娱乐可以改变世界。

    一个在当时来说,我们市最大最豪华,设施最齐全,洗脚按摩的技师技术最好,小姐也最漂亮最年轻,当然,消费价格也是最贵的洗浴中心在那里正式落成开业,带动了这一地区的商业经济。

    从此之后,每到入夜时分,这里都是冠盖云集,车流如织,生意之兴隆令人咂舌。

    这家洗浴中心有一个非常梦幻好听的名字——水云天。这个故事最高氵朝的发生地就在那里。

    大海坐着摩的跟在吴总他们的面包车后面走了十来分钟,车子突然在路旁停了下来。

    大海看见吴总一边打着电话,一边从车上走出,站在了街边的马路,冯姓小子也跟随左右。远远看去,吴总下车之后,将手机稍稍拿离耳边,对着车里面的人说了两句什么之后,挥了挥手,车子再次远去。

    然后,二人拦了一张的士,转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整个过程之中,险儿都呆在车上,不曾显身。

    最初的几秒钟,大海有些懵,他不知道是应该跟着险儿,还是应该跟着吴总。不过,很快,这个一直都让我们看不起的外地人,做出了一个在事后,让任何人看来都是极为聪明的选择。

    他放弃了险儿,喝令摩的司机掉头,跟上了吴总。

    第376节

    至今都很少有人能够想明白,为什么大海在那一晚的九点钟左右会如此准确地出现在水云天。人们只知道,在绑了险儿之后,吴总带着姓冯的小子一起中途离开,去了他亲大哥和尚当时陪朋友桑拿的所在地——水云天。

    然后,大海也就来了。

    那些人不明白,是因为,他们只知道大海的一面:那个形象邋遢,却不求功利,只讲义气的传奇流子;那个外号叫做险儿的黑道大哥身边最亲近的红人。

    他们却不晓得大海悲惨的另外一面:一个贼,一个在成为流子之前,从小就开始在刀棍的逼迫之下做了大半辈子的贼。

    一个可以悄无声息,极为准确地偷走你荷包里的钱,判断出一户人家有钱没钱,有人没人的人。

    一个天天靠着踩盘子吃饭的人要去跟踪另外一个人,这,还算是件难事吗?

    去过桑拿的人都知道,洗浴中心,要先在大厅领了号牌之后,再去更衣间换衣,中间所花的时间,最多也就是两三分钟而已。

    于是,就在吴总脱下了所有衣物,露出丑陋肥硕的大肚腩站在更衣柜前,还没来得及围上浴袍的时候,他听到一句说话:

    “哎,先生,洗浴要领号牌,不能带这个进来。”

    他抬起头向着门口看去,大海就站在了他的眼前。

    三十八

    大海看到车子停在了水云天的门口之后,他让那个摩的司机也在街道的另一面停了下来。刚开始,他并没有下车,因为当时的士的车门依旧关闭着,他不知道吴总他们是否要

    下车。

    然后,在那位早就吓得魂不附体的司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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